苏离离抚着他手上的皮肤,道:“你的手经常杀人,为什么却没有血腥气?”
祁凤翔似微微思索了一下,道:“因为杀了人可以洗掉。”
苏离离拇指摩着那伤痕,问:“你那次为什么要扎自己?”
祁凤翔被她一问,忽然露出一丝恼怒与窘迫,却觉她摸在自己手上温柔缱绻,低沉道:“那天你在船上还没醒的时候,我坐在那里想到底要把你怎么样。我想了很多恶毒的法子,可以让你生,让你死,让你生不如死。然而我最后放过了你,扎这一下是要当作告诫的。
”
“告诫什么?”苏离离问得很轻,怕声气儿将这答案吹散了。
他眼仁犹如墨玉一般内敛深沉,“告诫自己浮世之中有许多诱惑,但需明白要的是什么,就不可轻易动心。”
苏离离缓缓抬头看他,“有用吗?”
祁凤翔有些危险地笑,“有用得很,你要不要试试?”
苏离离摇头,“我不试了。”
他狭长的眼眸看不出是喜是怒,“你怕烧了手。”
他果然是听说了那句话的,然而她也摸到了这个伤痕。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定在心里,有种残败的平衡。苏离离此时想到于飞惨死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她手指微微的凉,而泪滴淡淡的暖,落在他的手上激起差异的触觉,将他的情绪搅起微澜。
祁凤翔伸手抚上她的脸,将她的头抬起来,有些愕然地看她流泪的样子。他的手摸着她的眼角,忍不住低声道:“其实于飞……”
言未已,祁泰在门口急急地报了一声,“主子,魏大人来了。”
祁凤翔神色一整,对苏离离道:“在这里等我一下。”
约过了盏茶时分,他才匆匆回来,看一眼夜色,“走吧,我送你回去。”
苏离离摇头道:“你忙吧,不用送了。”
祁凤翔却执意把她送到棺材铺后角门边。苏离离转身站住,望着他却不走,有些出神。
祁凤翔看她这副样子,轻笑道:“我以前看得透你,现在却有些看不明白。”
常言道当局者迷,若是看不清一件事时,必是不觉间已陷入其中。
苏离离盯着他衣服上的暗纹,像定陵墓地里初见他时泛着的暧昧丝光,“我进去了,你也回去吧。”
她开了角门,迈步向前,身影消失在门扉后。
祁凤翔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后,走入长街夜色。
苏记棺材铺开业数年,卖过的棺材遍及京城。这里住过程叔,住过木头,住过于飞……死者往矣,生者无信。苏离离拿着手中的字条,默默看了一阵——不要相信祁凤翔。清隽的笔墨就像那年救他时的倔强,如同一首悠扬平仄的曲,倏然弦断声竭,隐没在乱世浩渺之间。
她看着那张纸在手中燃起,飘落在地上化为灰烬。火光一闪,灭了。她想留下一点什么,却不知留给谁,情知祁凤翔必然会看见,她只简单写道:“我走了。”将那张纸折了三折留在枕上。
当晨曦透出第一缕光时,苏离离换上以往的男装,如往常到南门边木材市场看木料,沿着市场转了两圈,越过河边拱桥,走出了人流熙攘的京城南门。
前面的路也许荆棘遍布,但她已无可失去,故而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