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
婉竹却是猛地直起身子,蹙着柳眉问齐衡玉:“莫非三荣奶奶又去寻了爷?”
齐衡玉不置可否地一笑,他虽对族里这位打秋风的婶子没什么好印象,可单说《桃花吟》一事,若不是这位婶子告诉了他一切,他只怕到死都要被蒙在鼓里。
当年年少情热,他真心仰慕着杜丹萝的才气,婚后虽觉得她过分清傲冷艳,与诗里雅致别趣的意蕴不符,却也没有往别处细想。
直到四年光阴虚度,他与杜丹萝之间的夫妻情分消磨的只剩恨意。
“你早知道了这事。”齐衡玉换了副笃定的语气,忍着胸膛处的痛意,将婉竹抱得更紧了几分,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疲惫,“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妾身明白爷在外当差不易,处置辽恩公府一事也是身不由己,皇权在上,爷没有选择的余地。老太太派紫雨来提点过妾身,妾身也不想在这等风口浪尖的时候让爷多增烦忧。”
婉竹说罢,便也从齐衡玉的怀里起了身,眼瞧着床榻上的女儿呼呼大睡,不似被病痛折磨的模样,这才真真切切地松了一口气。
夜已深。
齐衡玉也不再为了杜丹萝那儿的事劳神劳思,洗漱一番后,他便与婉竹一起宿在了罗汉榻上,两人相拥至天明,天刚蒙蒙亮时被如清嚎破喉咙的嗓音吵醒。
婉竹率先睁开了眼睛,不必唐嬷嬷和容碧等人忙活成一团,她先凑到床榻前把哭得满脸是泪的如清抱进了怀里,又吩咐容碧:“去请鲁太医来。”
因昨夜太过慌乱,齐老太太又因齐容月的死郁郁不堪,鲁太医便索性住在了齐国公府上,此番容碧去请他,不过费了一刻钟便领着鲁太医回了碧桐院。
此时的齐衡玉也已悠悠转醒,耳畔萦绕着如清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他的心如坠寒窟,冷凝的面色里隐现几分勃然的怒意。
鲁太医忙放下药箱进内寝里为如清看诊。
齐衡玉在外间焦急地踱步,忽而见静双正鬼鬼祟祟地立在廊道上,时不时向他投来一道探究的目光。
他便板下脸,喝道:“在外头乱晃什么?还不快找个地方坐下。”
静双哭丧着脸走进了屋内,觑一眼齐衡玉阴寒凛凛的面色,忖度再三后仍是说道:“爷,松柏院那儿传来了消息。”
齐衡玉凝结着郁气的眉宇微微一松,整个人周身上下笼着说不出的烦躁,这也让静双说话时愈发胆战心惊,好半晌才说:“昨夜里松柏院内火势虽大,兄弟几个都守在院外,也不许让人救火,可那位姓段的嬷嬷却拼死把夫人背了出来,老太太瞧见了东边的火光,也派人赶了过来。”
这话的意思便是杜丹萝还好端端地活着,这场大火至多只让她受了些皮肉伤。
此时,屋内如清痛苦不堪的泣声仍旧此起彼伏般地飘入了齐衡玉的耳中,单单只是听着如清凄厉的哭声,就可以想象到此刻她受着的是怎样凌迟般的苦痛。
他的女儿尚且不满一岁,却要因杜丹萝心狠手辣的行径遭受此等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