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早早地便起了身,与朱嬷嬷两人在花厅里分发令牌,嘱咐着婆子管事们要好生当差,不可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婉竹的肚子近六个多月,身形显得臃肿了不少,如今更是连铜镜也不愿意照了。
齐衡玉怕她郁结于心,便让容碧、碧白和那几个嬷嬷们串通一气,整日里多夸夸婉竹容貌妍丽,嘴上也不许提“胖”、“丰腴”之类的话。
李氏一见婉竹和身后大大小小的丫鬟出现在回廊之上,便忙让朱嬷嬷上前去搀扶婉竹,并道:“你怎么不再睡一会儿,如今时辰尚早,宾客们都还没登门呢。”
婉竹由容碧和碧白扶着对李氏行了个礼,而后道:“这两日醒的都格外早些,左右无事,不如来帮太太些忙。”
李氏一听便蹙了眉道:“等周岁宴一过,便让鲁太医为你把把脉,这第二胎也不能马虎了,孩子总是要越多越好。”
婉竹乖顺应下。
一时花厅内又走进了几个眼熟的婆子,都担着采买上的活计,正要从朱嬷嬷手里领过令牌。
婉竹坐在李氏下首,说是要帮李氏协理周岁宴的事务,其实不过是坐在椅子里旁听李氏管家,闲时喝些花茶,再用些清爽的糕点。
李氏疼爱如清,也真心实意地期盼着婉竹肚子里的孩子,一开始也打定了主意不让婉竹操心周岁宴的事务,只是来往禀告差事的婆子多了,她也渐渐地力不从心了起来,最后只能让朱嬷嬷递个盘算给婉竹,让她一起算算账目。
婉竹也不负众望地理清了这纷杂的账目,等到外间的婆子上前禀告说客人都已登门拜访时,李氏便侧目瞧了眼辛苦不已的婉竹,思忖再三之后说道:“你也一起去吧。”
今日来赴如清周岁宴的都是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有卫国公府家的女眷,也有伯恩公家的嫡出小姐,另还有康平王家的清竹县主。
这位清竹县主与锦犽公主最为要好,曾也对齐衡玉怀过几分少女情思,后因齐衡玉娶了杜丹萝进门,这点情思才化为了深深的不甘。
只是在清竹县主知晓杜丹萝犯了痴傻之症,又与齐衡玉和离了之后,那压在心口的嫉恨便化成了高高在上的同情,她还从哥哥的嘴里知晓了齐衡玉极为宠幸自己的妾室,因那妾室名字里有个“竹”字,又是犯了她的忌讳,让她分外不喜。
今日康平王与清竹县主一齐备了厚礼登门,遥遥地便在门前瞧见了长身玉立的齐衡玉,此刻他一身鹤袍对襟长衫,站在人前中央,风采一如当年名动京城的那位少年郎。
清竹县主心中隐隐掠过几分不甘,只是这点不甘在人声鼎沸的喧闹中又消弭的无影无踪。
一进花厅,清竹县主便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里坐了下来,那些想与她攀谈的贵女们见她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便也不敢上前与她搭话。
婉竹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氏身后,也在贵妇小姐跟前露了脸,只是因她身份上不得台面,那些贵妇小姐们针尖一般毒辣的眼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却连个眼风都没有留下。
李氏怕婉竹自讨没趣,又怕她站久了疲惫无比,便让她去花厅内坐着休息。
婉竹在这声势浩大的名利场里,阔别已久后再一次领略到比刀锋还锐利的言语之威,那些贵妇小姐们甚至不必出言奚落她,只要递个睥睨且不屑的眸色过来,就足以让婉竹心生窘迫。
她往花厅的角落里一座,自嘲般地与容碧说:“爷昨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沉住气,怕就是因为这样的场面吧。”
容碧只挤出了一抹笑意劝解她道:“姨娘放宽心,别理这些捧高踩低的人,将来有爷护着您,您一定能在这一圈一地里站稳脚跟。”
话音甫落,身旁默不作声的清竹县主却是冷冷一笑,而后便用花厅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的音调,讥讽般说道:“呦,我还以为身边做了怎样鼎鼎大名的人物,原来是齐小公爷的妾室,听你这奴婢的口风,你倒是不甘心做个妾,还想在京城贵妇圈子里站稳脚跟?”
清竹县主倏地起了身,望向婉竹的美眸里流转着异样的光彩,只是在深深的妒恨之下,这点光彩也随之黯然失色。
“我瞧着你好似有几分眼熟,是不是从前在我们康平王府做过奴婢?”清竹县主讥诮又疑惑地问道。
第82章周岁齐衡玉真的爱她。
清竹县主有意扬高了音调,正巧能让花厅内所有端坐着的贵妇们听了个清楚,众人都知晓齐国公府的这位妾室出身低微,是个不值一提的奴才秧子。
也不知齐小公爷是犯了什么邪性,竟把她宠的无法无天。
譬如今日这样的周岁宴,此等身份卑微的妾室有什么资格凑到人前来露脸?阖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内院里才是,齐小公爷拎不清状况后宠妾灭妻,齐国公夫人李氏怎么也纵着儿子胡来?
清竹县主素来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这些年屡屡进宫陪伴在太后左右,非但得了太后的青眼,连皇后娘娘也透露出几分要让她做太子妃的意思,一时也称得上是风头无两。
如今她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婉竹,当着诸多贵妇的面将她的自尊踩在了脚底下,讥讽的笑意里藏着几分难以掩盖的奚落与嫌恶,无端地释放着她心底深处的恶意。
婉竹起先还能勉强维持两分笑意,在跟着李氏去前院迎客时她已做好了要被人看轻的准备,只是却没想到这些自诩出身高贵、精通诗书礼仪的大家闺秀也会像泼妇骂街一样在人前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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