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齐衡玉顿觉心酸无比,撩开衣袍走到李氏身旁,说话时眉宇里尽是愁绪,“你若实在觉得委屈,便与齐正和离吧。”
冷不丁的一句话把李氏和朱嬷嬷都唬了一大跳,好半晌都难以消化齐衡玉这句话的含义,只能疑惑地问他:“衡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衡玉朝着李氏走近了两步,替她斟了一杯茶,好声好气地与她说:“齐正的心里显然是没有母亲的地位,从前儿子羽翼未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吃苦。如今却是不必过仰人鼻息的日子,母亲也不必再看他的脸色。既如此,和离又有何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李氏怔在了原地,自她被齐正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之后,又听了外头人和府里的风言风语,一颗心早已冷却了大半。
可即便她再怨恨齐正的薄冷无情,却也没有想过和离一事。
她是受过《女德》、《女训》教育的大家闺秀,相夫教子、善待庶女、管家理事都是刻进她骨血里的东西。
纵然她与齐正夫妻离心,却也不能闹到和离的这一步。不然齐国公府与镇国公府的面子该往哪里搁?齐衡玉的青云官途又该怎么办?外头人会如何讽笑他?
在李氏迟疑着不语的几息间,齐衡玉好似窥探到了她的内心,便率先开口截断了她所有的隐忧,“母亲实在不必担心儿子的名声,如今满京城传的风言风语儿子也不是不知晓,可偏偏陛下对此乐见其成,母亲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李氏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对朝政一事实在是一知半解。
齐衡玉便不厌其烦地向她解释道:“玄鹰司司正便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快刀,先斩富庶的辽恩公府,下一回便要轮到其他世家大族。我注定是要与世家大族对立的人,名声越臭越能毫无退路地为陛下做事,所以不论闹出什么笑话来,陛下都只会乐见其成。”
话说的这般明白,即便是李氏也听明白了齐衡玉的言外之意,只是她一个为母者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思来想去仍是觉得和离一事不妥当。
“衡玉。”李氏缓缓抬头,脸上露出了一分难言的窘迫,只说:“娘受些委屈也要紧,谁家过日子不是你让让我我让让你呢?你爹爹……你爹爹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实在不必闹到和离的这一步。”
齐衡玉却是冷笑着出口道:“母亲这话骗的了自己,可骗不了儿子。有哪家正经的夫君会动手打自己的正妻?即便我狠毒了杜氏,却也不屑做这样懦弱到只能打女人的废物。”
这一席话里藏着对齐正的蔑视与厌恶,李氏也将这一番话明明白白地听进了耳中,她无力抗辩,只能无声地落下两行清泪。
齐衡玉凝望着她,不舍得再刺激自己的母亲,便只能说:“母亲多想一想其中的危害。到底是这虚无缥缈的名声重要,还是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安康重要。和离了后您若觉得孤独,儿子便亲自掌眼替您挑选一个夫郎,总是不必在齐正这个烂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朱嬷嬷自始至终皆瞪大了嘴巴,她设想过齐衡玉会为自己的母亲做主,却没想到他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来为李氏“抱不平”。
待齐衡玉离去后,李氏更是浑浑噩噩地落泪,心内思绪万千,可她却不是个果敢狠决的人。
哪有儿活到她这般年岁的妇人与夫君和离的道理,虽则衡玉说不必在乎他的名声,可她自己的名声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李氏忍不住伏在榻边又哭了一场,朱嬷嬷却是把齐衡玉的这一番话放在心口揣摩了一阵,忽而觉得闭塞的心口豁然开朗,“太太,奴才觉得世子爷说的话没有错,您这委屈都受了半辈子,难道下半辈子还要受着国公爷的冷脸吗?”
李氏抬眸望向朱嬷嬷,再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心腹忠仆会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语来,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时又寻不到朱嬷嬷话里的漏洞,只能徒然地说:“可……京城里哪儿有这样的先例在?说出去得被别人笑话到死,我这样的年纪的人,再去和离,又能嫁给谁呢?”
“凭那些人怎么说呢,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且谁说和离之后便要再嫁,您若是不想回镇国公府,便去租赁个宅院,将来也能颐养天年。”朱嬷嬷越说越激动,脸颊处甚至染上了一抹潮红。
李氏默然不语,只是一味地摇头,却是寻不出朱嬷嬷这番话里半点的错处来。
一月过后。
李氏渐渐地心绪开朗了几分,便也重整旗鼓、开始管家理事。
九月底。
一日闲暇午后,婉竹饮了一杯牛乳羹,听关嬷嬷说起双菱的境遇,便恹恹地问:“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让府医去瞧一瞧她吧,若是缺了银子便从我账上走。”
容碧也蹙了眉道:“正是说呢,明明前两日她还来向姨娘请安问好,那时她还脸色红润,瞧不出半点病容来。”
“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有人爱贪凉,染了风寒也是常有的事。”张嬷嬷在一旁笑道。
晚间用完午膳后,婉竹照例去莲心院内的庭院里散步消食,前几日鲁太医上门时说婉竹这一胎养的太大了些,临盆前要多往外头走一走。
婉竹走在前头赏花赏景,芦秀和碧珠两个小丫鬟却在争奇斗艳地比较着自己头上的珠花,笑声如银铃般飘入婉竹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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