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百里一家集体辗转反侧。
百里奚、百里莲父子盯着自己熟睡的妻子,满脑子胡思乱想,而装睡的滕筠和阎萝则心中忐忑,生怕这层窗户纸被捅破。
他们全家一路历尽艰险,从京城逃生至此,只差一点就能重获新生,总不能在最后关头散了人心。
百里云淡彻夜练习分身术,狗胆包天冲矮个醉鬼喊了一句“旺财,给爪”,被对方满客栈追着捶。
百里风轻用心梳理了一遍上辈子的记忆,和此番路上所见所闻一一对照,有些得到印证,有些早已改变。
“如果没记错,在咱们一家人秋后问斩前,还有一次地龙翻身、一次洪灾、一次瘟疫、以及一场雪灾。”
她轻轻帮看似熟睡、实则在脑内肝种田游戏的滕幼可掖好被子,低声呢喃。
“上辈子这时,我们在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断有通敌的罪证从英国公府搜出,扣在咱们家头顶的罪名,据说写满了整整一箩筐奏折,引得圣上震怒。”
说到这,百里风轻嘴角扯了下,讥讽之意明显。
当年的她,最初真的坚信陛下圣明,会查明一切还英国公府一个公道,哪料等啊等,等来的是狗皇帝深夜密探地牢,亲自送英国公一程。
美其名曰:给大雍曾经的功臣最后一份体面。
那晚的晚饭里下了迷药,全家都睡得死沉沉,只有她,为了让从没吃过苦挨过饿的弟弟吃饱些,将自己那份偷偷匀给他。
所有人在睡,她却醒着。
她亲眼看到了狗皇帝用药唤醒祖父,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大谈君臣情谊,然后十分无奈又不舍地,亲赐他一杯毒酒。
祖父没喝。
他说:“微臣喝了不过死得体面几分,不喝,还能陪家人一起上断头台,黄泉路上同行一程,这是臣最后的心愿,恳请陛下恩准。”
那位自认为重情重义的狗皇帝抹着眼泪,大方成全,“既如此,便如你所愿。”
那施恩的语气,那怜悯的神色,哪怕隔了一辈子,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令人作呕。
“若非亲眼所见,我怎么敢信,这就是咱们百里家世代效忠之人?”
“呵呵,他不配。”
“其实我打从出生起,就在等着咱们家反了这一天,日复一日,我什么都没做,就那么冷眼看着皇帝的一言一行。”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狗皇帝上辈子拿小公主落水溺亡当借口,一面说不与你计较,落实了你害人的罪名,一面故意疏远英国公府,将咱们全家排挤到一个极为尴尬的处境上。”
“这辈子小公主跟你学会了游泳,他顺势惩治了真凶,展现了一番慈父心肠。”
“然而一转眼,萧炀就发现了娘的杀手身份,逼得咱们家畏罪潜逃,如此环环相扣,事情真有那么巧?”
“萧炀自以为聪明,抓住机会打击政敌,殊不知,他不过是狗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
“这就是帝王心术,狠起来连亲生女儿的死都能利用,甚至于,我一直有个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测——”
“偌大一座皇宫,那么多宫女暗卫,堂堂帝后嫡次女、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落水溺亡?”
“对了,告诉你个秘密,我利用上辈子的记忆,做了很多稳赚不赔的生意,这些钱都存在四通钱庄里,明天我找个时间去取出来,还有一些能人异士,我早早拉拢他们……”
滕幼可的意念沉浸在梦幻小岛里,收割了一轮小麦玉米、蔬菜瓜果,存在时间静止的仓库里,种上新的一茬,等待下次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