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沈昼的声音仿佛又被风吹远了,像一片飘零的叶子,打着旋儿落进透明的水面,水流漫上来,将它吞噬而进。叶子一直下沉,下沉,直到藻荇飘荡的水底,那里有一条透明长廊,无尽头的延伸出去,死寂、荒凉,没有生机。一个小小的孩子在走廊上跑着,一个年轻女人追在后面。
“沈昼?”西泽尔忽然道,“你之前是不是调查过朵莉丝·李的案子?”
“朵莉丝·李?”沈昼直觉这个名字很熟,仔细回想才一拍脑袋道,“小林那个朋友,奥兰多的母亲,李纾的妻子,对不对?”
“对。她生前是不是……在丛林之心工作?”
“对,她在被害前,是丛林之心的研究员,李纾也在丛林之心工作,而且是在研究委员会。”
“丛林之心……”
奥兰多的梦虽然很离奇。但是就像他说的,如果真的只是梦,为什么出现在他梦里的是拜厄·穆什,而且还是杀害朵莉丝·李的凶手如此骇人听闻的角色。在精神分析学里,梦境从来都是被研究的对象,尤其是多次出现,并且一成不变的梦。
朵莉丝死亡时奥兰多只有不到一岁,这个时候他的脑部结构还没有发育完整,理论上并不会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产生记忆。可是这种情况并非绝对,任何普适性理论都会存在特例,而且,还有一个让西泽尔产生的怀疑论据,奥兰多的精神力等级很高。
假设奥兰多的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他潜意识里不想忘记这件事,于是大脑或者精神力便将这段记忆保留了下来,而后以梦境的形式逐次呈现给他。
如果这个梦是真的……
如果杀死朵莉丝·李不是李纾,而是拜厄·穆什?
那么奥兰多梦里的实验室很有可能就是丛林之心?除了拜厄·穆什之外,另一个被朵莉丝称作“教授”的大概率是白兰教授,白衣服的女人……
西泽尔几乎没有多想,杰奎琳·穆赫兰这个名字就已经从他脑海深处自动跳了出来。
他忽然开口:“朵莉丝·李是什么时候死的?”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沈昼挑眉,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宪历二十年八月十三日。”
仿佛有一阵战栗的电流从脊背上蹿起来,一直流淌到了头皮,西泽尔直接到他应该从这个信息中抓取到什么关键,但却毫无头绪。
“这个时间前后都发生过什么?”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等等,‘启示录’失败、老林叛逃是宪历十八年年末!”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杰奎琳·穆赫兰已经失踪了,她不可能,也不应该再出现在丛林之心——
同样的,此时拜厄·穆什也已经从丛林之心离职,他也不应该出现在丛林之心。
可如果不是杰奎琳和穆什,还能是谁?
穿着棕色西服的蓝眼睛男人,和白衣服的女人,还会是谁?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就要拧成一团。他想起家里深藏于柜子里那些老照片,那上面的杰奎琳到底作何装束?而拜厄·穆什,楚辞那个装着老林遗物的箱子里倒是有几张拜厄·穆什的照片,还有白兰教授……
照片。
照片?!
“是啊,怎么了?”沈昼不明所以地接上他的上一句。
西泽尔忽然站起身:“去首都星,你和我一起。”
“啊?”沈昼被他突入其来的动作搞得有点懵,“回首都星——为什么忽然要回首都星,什么时候?”
西泽尔转身快步奔到衣架前,一把拽下外衣,头也不回道:“现在。”
沈昼无奈地摊手:“你总得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吧?”
“路上说,天枢港见。”
于是沈昼只好按照他的要求,从床上爬起来,去了天枢港。
等他到空港入口时西泽尔已经等在了那里,并且已经买好了航班票,不愧是穆赫兰参谋长,效率堪称惊人。
“你怎么回事?”沈昼气喘吁吁地走上台阶,“什么话都不说一句就要去首都星,我又不是你的手下——你明天不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