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四天之后,租赁好店铺,把该交代的杂事都交代下去后,韩珏才得以抽空去太学。
刚一进入太学的大门,远远就看见广场上聚集着不少学子。走近便听到,居然是有人在宣讲,痛斥高利贷的危害。
“……去年雒阳雪灾,河南多地皆受灾严重,李公虽上疏减免一成田税,然百姓依旧需借贷艰难度日。诸位可知,仅是京郊附近就有多少以田地抵押去借贷的农户?”
“我的族中,有近半数族人都已将田地抵押给典当铺,原本并没有这么多。可雪灾之后,族中多发伤寒,无钱救治,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一亩良田值万钱,抵给当铺仅得五千钱,想要赎回来却要上万钱,这是在剥皮抽筋敲骨吸髓!”
“武帝元鼎年间,旁光侯刘殷曾因‘取息过律’而被取消爵邑,而如今陛下岂能容忍此等行径?我族中之人,三日前已经报官,然雒阳令至今仍无动于衷……”
听到这里,韩珏皱眉,什么叫做雒阳令无动于衷?说的好似司马防跟放高利贷的是一伙似的。这明显就是在引导舆情啊!
明白了,这群人是想搞事情,可能是要搞司马防。想到这里,她想去知会司马朗一声。
然而,刚一转身,就看到外围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那不是司马朗又是谁?
“司马兄,”韩珏快步走近,只见司马朗原本严肃的脸上眉头紧皱面带愤然,显然是对前面那位滔滔不绝的学子心生不满。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韩珏语气中的关切,司马朗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贤弟,咱们回去再说。”
他的身份,在太学里并不是秘密。毕竟司马这个姓氏,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再加上,族伯司马直的丧事,他一直都在帮忙,所以他的身份没有学子不知道。
这两天在太学里,他被不少贫困学子当面质问此事,因为一直拒绝回答,已经被不少学子所疏离。
“嗯。”韩珏点点头,看他这么慎重,应该是真的事态严重。
两刻后,自己家中,韩珏看着司马朗,还未开口,就听他主动开口说道:“方才那位宣讲的学子名为伍应,乃京郊人氏。其族人三日前报官称城内一家名为万宝阁的当铺触犯律例,高息放贷。在此之前,他们曾与万宝阁的伙计发生过争执。”
听司马朗这么说,韩珏记得那天她跟曹昂看到的那群人,还有那家店,这不正是这件事吗?
然后又听司马防继续道:“他们报官对方‘取息过律’,然而手持的凭证却仅只显示‘良田一亩,抵钱一万’,再无其他。”
她插嘴问道:“那怎么认定是‘取息过律’”?
就是因为没有相应的真凭实据,自己的父亲才无法仅凭这些凭证去定罪。司马朗叹了口气,“他们直言,抵钱一万,实际只得到五千钱。而想要把地契赎回来,就需要一万钱。”
这?这不是砍头息嘛!韩珏听罢,心道原来大汉朝都已经有砍头息了啊,这到底是谁的首创?
她说道:“那岂不是除了口说,并无其他凭证能证实确实是五千而非一万?”
司马朗点点头,“口说无凭,所以此事暂时不能查清。”
韩珏也叹了口气,“确实很难办,当铺会抵死不认,想必交出来的账目应该也是严丝合缝。”
一亩良田,抵钱一万,从明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这就是一亩良田的市价。当铺说自己给了一万,农户说自己只拿到五千,都是现钱交易,有问题的是怎么证明表面上是一万实际是五千
。
“账目只是其中一方面,”司马朗说道:“这家当铺是董太后之侄董重的产业,可能还与董太后有关。”
这才是最麻烦的,董太后乃陛下的生身之母。而且,董太后善敛财,谁人不知?卖官鬻爵就是她的指使。
韩珏却是说道:“没有证据告什么状?那个伍应,好歹也是太学学子,不至于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知晓吧?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司马朗苦笑,“话是这样说,可那些百姓们不会如此认为。而且我怀疑伍应此番作为实为逼迫……”
“父亲已命人将万宝阁上交的账目公开张贴在县廷之外,涉事百姓皆言实情并非如此。眼下,倘若无法找到万宝阁的真实账目,此事只能这样拖着。”
虽然听司马朗说完了事情始末,可韩珏思来想去,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帮助他。
只得干巴巴的出言安慰:“也许再过些时日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希望如此。”
司马朗心里想的却是,倘若闹大,也许会生出其他变故。他知道,董太后其实与大将军何进不合,这涉及到储君一事。
陛下现有一子,长子辩乃何皇后所出,次子协乃王美人所出。早前,因何皇后善妒,毒杀王美人,故协皇子被交由董太后亲自抚养。
如今太子之位久悬,又听闻董太后曾进言意欲立协皇子为储君,而何氏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所以,确实是需要等,等等看有没有人借机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