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大将军帷帐外,席地而坐的公孙敬声毫不意外地听到压抑的哭声。公孙敬声擦擦眼泪,穿过帷帐,飘到榻上,试图抱住舅舅,可他只能静静地陪舅舅。
“敬声,是你吗?”
公孙敬声吓得身体后仰。
“真是你?”
被褥不知何时掀开,卫青双眼通红地坐起来。公孙敬声满脸惊恐,嘴角哆嗦:“你你你——”
“真是敬声?”卫青破涕为笑,“你都这么大了?”
公孙敬声想说什么,可话哽在喉间吐不出来。卫青见他要憋晕过去:“不急,不急,我问你答好吗?”
公孙敬声下意识点头。
“有一日,我突然梦到两位陛下,我确定一位是我熟知的陛下。一位肤色发色像年近六旬,但气色跟不惑之年的陛下一般无二。当时我认为自己太闲,梦里胡思乱想。可没过几日又看到两位皇后。一位皇后看起来无忧无虑,养尊处优多年,一位皇后就是我认识的皇后,笑容十分勉强。我今日才见过敬声,他尚未及冠,你看起来三十多岁。但我依然以为自己只是过于伤心眼花了。”
公孙敬声已经找回言语:“那您?”
“你进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我身为大将军,即使很难过、在自己卧房也不会丧失警惕心。门窗紧闭的帐中怎会有风呢。”
公孙敬声:“从我一出现您就看见了?”
“去病府上?当时以为眼花。先前顾不上你。也以为自己难过出现幻觉。”
()公孙敬声不禁抱住舅舅。
卫青看着外甥的双臂从他身上穿过去,纵然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变脸:“敬声,不必,不用担心舅舅。去病病了多日,舅舅已有心理准备。”
公孙敬声意识到吓到他二舅,不禁往后移一尺:“我——我一时忘了。舅舅莫怕,我身体很好,我可以活到七八十岁,我只是睡着了做梦,也有可能是灵魂出窍。”
“可以告诉二舅究竟怎么回事吗?”
公孙敬声摇头:“我也不清楚。”
“那你的今晚与往常有何不同?看你的年龄,再想想我梦到的陛下和皇后,很有可能是同一晚。”
公孙敬声仔细想想:“今晚是除夕,比往年睡得早。戌时就上榻了。以免睡不着,我特意找几卷一看就犯困的书。”
“出什么事了吗?”
公孙敬声摇头,想到什么又点头:“明日乃登基大典,我怕睡迟了脸色不好。”
卫青一愣,随即脱口道:“太子!”
公孙敬声点头。
“陛下退位?”卫青不待他回答就摇头,“陛下不可能退位。”
公孙敬声不禁想笑:“还是舅舅了解陛下。”
卫青示意他展开说说。
“太子希望陛下再辛苦十年,等皇孙及冠陛下直接传位皇孙。陛下有时很固执,他认为他的皇位只传儿l。有些人不希望陛下退位,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打压旧臣,就给陛下引荐美人。陛下阅人无数,寻常女子无用,今年陛下到河间,河间太守就引荐一位奇女子。”公孙敬声插一句昭平君,随即又说从太守家中搜到许多信件,“信中提到倘若陛下喜爱幼子,小皇子有机会成为下一位陛下。”
卫青:“废嫡立幼?”
公孙敬声点头:“舅舅看到信还说,我还没死呢。昭平君接一句,雷霆雨露,莫非天恩。陛下气得差点手刃亲外甥。回来后就不再犹豫。”
“太子为何不想为帝?”
公孙敬声不知该怎么解释:“太子表弟自幼有奇遇,很像仙人投胎。他今年三十二了,太子宫也只有一位良娣。陛下和皇后一度担心他被仙人带走。”
卫青不禁摇头。
公孙敬声:“陛下招揽的那些人确实多是神棍。太子表弟遇到的奇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随即解释太子送他的无事牌,送给卫伉等人的玉雕,送给舅舅削铁如泥的匕首,砍人如砍菜切瓜的宝剑,以及陛下外袍。
公孙敬声在霍去病家中见过刘彻送他的长袍。公孙敬声不问也知道那件长袍很不寻常。否则陛下犯不着送霍去病旧衣。公孙敬声问霍去病那件长袍怎会在他家,霍去病本想糊弄过去,公孙敬声学太子静静地看着他胡扯,霍去病扯不下去只能坦白——刀枪不入。
卫青不由得想起霍去病身上那些伤。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他上一次出兵匈奴正好赶上天气炎热,回来很久才痊愈。失血过多也导致他体弱多病,渐渐地药石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