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崔晏捉着他的手,贴向自己的心口,眸光灼灼地看着他,“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
他们是一样的,不过都是想在这痛苦的世界里,找寻一隅真正属于自己的角落,相互依偎,舔舐伤口。
他需要温连,温连也需要他。
良久,温连立在原地,发自内心地问了一句,“崔晏,你喜欢我什么?”
听到他的话,崔晏茫然地抬眼,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件事。
他在脑海中仔细寻找了片刻答案,低低道:“在这个世上,我只会不加任何揣测地信任你,我可以笃定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永远不会伤害我,想和你亲近,难道这还不够么?”
温连忽地笑了,他伸出手,指尖点在崔晏的心口,像敲门一样轻轻扣了扣,说道:“这些都是借口,喜欢一个人需要的是理由,而不是借口。”
长这么大,虽然温连也没有谈过恋爱,但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喜欢一个人不该只是想和对方亲密,相互信任,相互依赖,这太简单。
“如果只是互相信任,想要亲近我,那父子朋友都可以做到这点,”温连收回指,仔细斟酌一下词句,低声道,“想和一个人亲密,并不代表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是可以在心底强烈感受到的。舍不得让他烦恼却独自烦恼,不敢让对方讨厌自己还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喜欢本质是小心翼翼、焦虑不安和自我怀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
()”
崔晏定定地看着他,轻声反驳,“你说得不对。”
孩子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不好糊弄了。
温连无奈地看向他,将手腕上那串红木香珠摘下来,递还回去,“随便你,你还小,什么都不懂,我不跟你抬杠。如果想和人亲近就是喜欢,你怎么不喜欢核桃毛豆顾问然?”
红木香珠落在手心,温连走出大殿,肩头披洒上一片盈盈月光。
崔晏忽然道:“温连,如果我说对你的亲近,是想同床共枕的亲近呢?”
温连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身后人仍然在不知死活胆大包天地继续说着,“想抱你,想和你躺在床上,跟你睡觉,这样难道还不算?”
天地无声,温连脸颊滚烫,脑海里不可抑制地随着他的话,想到昨夜诡异的怪梦,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打断道,“你胡说什么,怎么越说还越不要脸了?”
挨了句骂,崔晏仍无动于衷,踏着满地檀木艾草的干叶,缓缓走向温连,被踏碎的干裂草叶发出酥脆的轻响,有种莫名的压迫感逼近。
温连下意识想跑,还未动作,就被冷冷唤住。
“不许逃跑。”
这小坏蛋自从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有时说起话也像在命令人似的,可偏偏听到他这么说,温连还真有点不太敢动。
“我说过,我长大了,”崔晏伸出手,扳过他的脸,迫使温连看着自己,无比困惑地问,“为什么总是把我当成孩子?”
方才瓷瓶摔落在地,温连以为有危险,第一时间便把他护在身后,就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手无寸铁脆弱无依的五岁孩子。
时过境迁,温连离开的日子很长,长到有时他会忘记,自己究竟是喜欢温连,还是喜欢那种被人拯救的安全感。
如果是后者,他的神仙就应该永远端坐明台上,而不该出现在他午夜旖旎的梦里。
十五岁那年,见到温连回来。
他便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仅于此。
想留下温连,想让温连长命百岁,永远陪着他,眼里只有他,不许娶妻生子离开他。
难道说,这也是父子之情?
崔晏松开禁锢他的指,缓缓后退半步,退到一个不至于令自己吓到温连的距离,眸光沉沉,低声道,“温连,我是断袖,喜欢男子。自小便是如此,是你一直待我太好,你亲手把我养成这样,亲手把我惯得无法无天。”
“我?”温连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崔晏深吸了口气,自顾自道:“对,就是你,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温连忍无可忍,一把扯住了他的耳朵,看到崔晏吃痛拧眉也不松手,“少pua我,这套你爹我也不吃!”
良久,崔晏跪在蒲团上,耳朵通红,眼角疼得泛泪。
“自己跪着吧,想清楚,爹给你机会再说一遍。”温连冷着脸立在他面前。
崔晏捂住耳朵,依旧丝毫不肯妥协,一字一顿重复,“我早已想清楚一切,你得对我负责。”
半晌,崔晏另一只耳朵,也被拧得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