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营地的白日静谧犹如无人区荒漠,连鸟雀都不见踪迹。
枫叶血一般的红,阳光明亮但温度却在持续下降,冷风席卷着灰尘和沾满泥土的塑料袋,枯黄的叶片在地面跳跃回旋,不知从什么地方断裂开的铁片散发出锈蚀的腥气,被无形的手牵动,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站在楼房高处向远处眺望,方圆数里全无一名人类的踪影,只剩下各种奇形怪状的畸变体,以及半死不活的人造变异怪物,在街头巷尾蜿蜒移动,贪婪狰狞地寻觅活人的气息。
自免疫者开战以后,白天的北营地俨然就是怪物的巢穴,唯有夕阳西下进入深夜,才有窸窸窣窣的人声从各处角落中传来。
这似乎已经变为了这里不成文的规矩,日光出现与消失的刹那,就是世界线调转的哨音,一方落幕,一方登场。在不属于自身的时间里,保持安静和谨小慎微,是活命的必要准则。
坐落于中心小学的机械钟楼已经有半百的高龄,屹立于高坡地势,俯瞰周边一切。即便是动乱的末世三年,北营地仍然有专职人员为它调整精准度,确保它能够指向最正确的时间。
雕着花纹的黑色时针分毫不差指向了正午十二点,悠扬的十二响报时声4在北营地上空回荡。
不少四处游荡的变异动物和畸变体抬起头颅,望向声音来源的地方,但很快又视若寻常地低下头,继续觅食。这些怪物的智商低下,并不能很好地分辨敌友,除了那些体内植入[核]的命令者,它们大多一视同仁地将所有免疫者和非免疫者都纳入了食谱。
就在钟塔的楼顶,一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轻松一跃,踏上了围墙的边缘。呼啸的疾风吹得他衣袍裤腿猎猎作响,但男人却能稳稳当当地踩在墙沿,姿态轻松,两条长腿犹如焊在了地面。
又是一阵狂风掠过,强势地带走了男人深灰的山地帽,一头亮银色长发霎时倾泻如瀑,在男人背后肆意飘扬散开,如最显眼、最张扬、最炙热的旗帜,向目之所及处宣告男人特殊的身份。
一张深色金属面罩遮住了他的面容,但在这之上,一对猩红的眼瞳若盛开的彼岸花,于寒风之中灼灼燃烧。
银发男人在高处沉默地伫立着,等待钟楼下方逐渐聚集起闻味赶来的畸变体,等待免疫者的侦查机锁定他的存在,等待他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刷足了存在感。
解临渊脱去了外套,绑在腰间,露出底下独属于z系列机械战神的缺臂紧身作战服,一把通体漆黑的狙击□□自他左手臂组装成型,沉重、冰冷,散发着代表死亡的肃杀气息。
白光瞄准镜抵上右眼,他保持着瞄准的动作,慢条斯理地调整视差转轮。
解临渊开枪射击根本不需要瞄准时间,左眼的分析数据库早在他做出射击动作之前就判定好了所有的信息,他今日的异常举动纯粹是为了给免疫者制造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就是要让整个北营地都知道,这里出现了一名计划外的高等级z系列机械战神。
——一发不知道何时何地就将射进敌人心脏的子弹已然上膛。
“看到了吗?”解临渊嘴唇小幅度的张合,他调整好瞄准镜倍距,“那就是我度过整个童年的地方,北营地最大的科研基地,像不像一座环境优美的庄园?”
“像一座庄园。”戊寅说。
“是的。”解临渊笑了笑,“无数的人命和鲜血滋润了它的土壤,生长出葳蕤繁茂的植物,用伟大而神圣的使命论掩盖住最深处的冷酷和残忍。”
“门口还有一座雪白的圣母像喷泉诶……”
戊寅的话音未落,解临渊扣动扳机,一枪带走了圣母雕塑的脑袋。
“……”
戊寅非常惋惜地看了眼缺了个脑袋的雕像,由解临渊掌控身体,从钟楼内部翻了下去。
钟楼顶端的枪响是发起攻击的号角,埋伏在阴影中的变异者们争先恐后地跃出,深黑污浊的眼瞳边缘是鼓起的蛛纹脉络,狰狞可怖,他们的身体比人类强健数倍,同时拥有畸变体的破坏力和正常人类的智力,灵活穿梭在道路和高楼之间。
仅仅出场五分钟不到,这群不知来历的恐怖生物就清空了近十只畸变体。
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发动袭击,从前日至今,已经出现了七九次这般的闪电战,都是训练有素地分头行动,并且默契十足地全部杀完就消失,即使遇到棘手的畸变体无法短时间击毙,也不会恋战。
这群鬼魅的出现将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叛军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免疫者总部数次紧急集结手下兵力,联系畸变体特战队准备应战,但他们根本连变异者们的人影都抓不着。
神出鬼没的变异者们永远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紧接着就不等人反应过来,陡然一哄而散,将满目疮痍的街道重新留给畸形的怪物和满地七零八碎的尸体。
寂静得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
南营地临时根据地内,薛鸿意非常紧张地站着,掌心里都是汗,故作镇定地观察着眼前的五名变异者。
与此同时,从动物园受戊寅召唤而来的变异者们也在观察薛鸿意。出发之前他们就听解临渊说为他们的变异者彩虹战队找到了打头的小赤,礼节周道的白姐甚至作为代表为薛鸿意准备了见面礼。
薛鸿意接礼物的时候,特意把手在衣服上用力蹭了好几下,郑重其事地双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