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站起身,在桌上摸索着:“水,水呢?”
搪瓷杯里空空如也,干得一点水也无。
门忽然被推开了,林丹丹和林萍萍几乎是跌进来的,糖水洒了一地。两人慌张地看着沈晏,沈晏劈手夺过杯子,递给程诺诺。
程诺诺一把夺过杯子,仰头灌下小半杯糖水,终于将那一团饼强咽下去,伏在被子上咳得惊天动地。
阳光从外头斜照进屋子,床上一团仍然伏在黑暗里,擀毡的长发贴在背上,看不出颜色的被子上还有大团干涸的污渍,饼屑,随着她剧烈的咳嗽而抖落在地上。
沈晏呆站在原地。
林丹丹和林萍萍也又惊奇又恶心地看着程诺诺,她已经不像个人样了。而床边的沈知青俊美又体面,两相对比,叫少女心里涌上同情与另一种憧憬。
连程诺诺都可以,她们为什么不能打动沈晏?
沈晏见林丹丹和林萍萍进来,皱眉道:“这屋子里从不收拾吗?热水也没有?”
程诺诺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饼屑,冷丝丝笑道:“什么热水,一天能给我两顿饭吃就不错了。”
沈晏道:“还有这种事?我去问她!”
沈晏前前后后给了林婆子快一百多,就是为了让她照顾好程诺诺。此时看着程诺诺的环境,他深觉自己上当了。
程诺诺幽幽道:“林婆子是什么人,村里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你找她问也是白问。”
沈晏额上冒汗,不敢接这话茬儿。只对林丹丹林萍萍皱眉:“能帮我弄点水来吗?再把屋子收拾一下。”
林丹丹抢着点头:“能能能!”说完就跑出去拿扫帚了。
林萍萍跟在后头,暗自冷笑,蠢货。
屋子里只剩沈晏和程诺诺。程诺诺一边吃着酥饼,一边翻检沈晏带来的东西。一包酥饼,一包糖,还有两个罐头。她把东西都藏进自己枕头下,看得沈晏又是一阵恶心。
“怎么没有珍珠霜?”
沈晏皱眉道:“你病着,用不上那些。”
程诺诺撩起眼皮,冷丝丝地笑:“你手头紧了吧?”
沈晏眼皮跳了跳。不得不说,程诺诺真的很了解他。打从上海回来,他父亲就断了他的零花钱。他交了程诺诺的住院费后,又让林婆子敲去不少,手头还真紧了起来。连他搭伙吃饭的人家都不跟他说话了。沈晏脸皮薄,自己掏钱买干粮另外吃,这又是一大笔开销。
程诺诺笑道:“阿晏,你听我的,尽快给你爸爸拍封电报,告诉他我们要结婚的事。你爸总该给你打点钱的。”
沈晏听到这个就头疼,又不敢刺激程诺诺:“等你好了再说。”
程诺诺沉声道:“沈晏,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萍萍端着热水回来了。沈晏忙打住话头,接过水递给程诺诺。
林萍萍看着那杯放了冰糖的热水,笑容都僵了。她又走到床边,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杂物和垃圾来。
林丹丹则是拿笤帚在屋子里大开大合地扫起来。
沈晏不着痕迹地掩了下鼻子,后退道:“那我就先走了。”
“阿晏,你别忘了我的话,阿晏!”程诺诺嘶哑嗓音追了出来,沈晏一口气走到巷子里,阳光温暖地落在身上,他这才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
林萍萍从后头追了出来:“沈知青!”
沈晏看着她,没说话。现在沈晏对林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林萍萍贴心道:“沈知青,我奶奶那个人……我奶一看见你就会跟你要钱的。你以后少来我家吧,你要是担心程知青,我可以给你传达消息。”
沈晏这阵子人憎狗厌,村子里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乍听见这样贴心又软款的话,一时有些感动,吐出个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