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西汉官吏起不多,但落是常态,运气不好,自己身死,家眷沦为官奴的也不在少数,那两个守卫听到侍御史的名头一点也不害怕,还敢收了钱不办事就在于此,毕竟当官的爹已经没了,儿子也没个一官半职,和普通百姓差不了多少,欺压也不会担心报复。
而林上官也不太在意,可听闻他那个妹妹还在京医院里,日后尚有可能起复,那着实要重视几分。
想想顾迟是为母亲拼到这种地步,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倘若日后真能起复,他不过是说两句话,费些口舌,就能收个极大的人情,颇为划算。
这么想着,林上官道:
“与韩院长有故,自然不该怠慢,只是法令森严,我不能违逆,这样,你随我去见一见杜主官。”
杜延杜主官,负责审理的延尉署官吏,权力极大,能见他一面,母亲说不定就有救了,顾迟心中欣喜,连忙拜道:
“多谢上官。”
午时,结束审讯的杜延,听属下禀报过后,无奈地扶上了隐隐作痛的额头。
从知晓此事开始,他就清楚,自己很难有所收获。
长安城太大,有相同特征的人也很多,即便是确定闾里这些孩童所吟唱的歌谣是外人所教,并大致确定他们的外貌,只要人不在闾里内,抓起来还是犹如大海捞针,尤其是那些权贵不会让他审看家里的家仆,而幕后操纵此事的权贵更不可能让他看见,藏起来和杀人灭口无论哪一个,都会让杜延束手无策。
面对这种情况,他第一时间就给陛下上书,只是陛下回的命令,只有一个字。
查。
查不出来还要查,明面上看,似乎是在逼着他做假证据,但反过来想想,也有可能是利用他擅长审案的名气,诈一诈幕后主使。
只要有撑不住的跳出来,那参与此事的人都能确定,绝不会跑掉。
而在这赌谁最沉得住气的时候,闾内的消息,一丁点都不能透露到外面,哪怕是明面上看和受害韩尚院同属一派的医者也不行。
如此,顾迟绝不能出去,医者也绝不能进来。
可就这样直接回绝他,着实容易结仇……
“林执,你看看哪个闾里有会医的老媪,让她给顾母看一看,再并寻些被褥木柴送过去,记得告诉他,闾里不查出贼子前不得外出乃陛下之令,我也不可违背,倘若他想尽快出去救治母亲,可以来此处帮忙。”
他能做的已经都做尽,再救不回来,那就不是他的问题,而是顾迟自己了。
林执应了下来:“是。”
顾迟踏入社会的时间还是有些短,能分辨出两个守卫想收钱不办事,却难以看出杜延所谓的让他努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用,还当杜延心善,安顿好母亲,便赶过来帮忙。
他识字,又有耐心,还跟着小妹蹭点女医的课程,整理分析类的事务很快便上了
手,极为用心,甚至不惜熬夜处理,可惜,仍旧没有任何用处。
倘若没有外力,拼尽一切的顾迟,仍旧只能看着母亲得不到救援,逐渐亡故。
这恐怕会让他恨自己一辈子。
不过,顾迟运气着实好,母亲生病的时间较晚,而这个时候,刘彻已经不打算继续再等下去。
清除这些敢于染指皇权,利用皇帝的人,并不需要充足的铁证,只需要拥有大致名单,以及比较明确的行为即可。
在这之前,已经暴露的北屯司马有一定可能提供这份名单,只不过由于如今仍旧不能确定人选,光对北屯司马下手,那谁也不能保证他所说绝对属实,而不是出现下狱后胡乱攀咬,以至于朝堂动乱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刘彻既是设局,也是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他们没有跳出来,那除掉的也就北屯司马一人,可他们既然敢放谣言,自然要承担刘彻的雷霆之怒。
他派兵围住临里,这个谣言刚兴起的地区,能够瞬间让幕后之人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暴露。
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这些人行为肯定与往常有所不同,所以这几天称病不朝不官,或者在署中魂不守舍的高官,全都被刘彻记在了小本本上,作为重要怀疑对象。
人员肯定不全,甚至有误记对象,没关系,刘彻也不打算按照这个名单杀,因为肯定会有心理素质比较强大的漏网之鱼,甚至他们自己也会意识到杜延不一定会查到自己身上,所以拖得越久,越会让他们确定自己其实很安全,收拾好情绪,重新隐藏在群臣当中。
这是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刘彻当然不会让它出现,关键便重新回到了北屯司马身上。
他让张汤去了一趟临里,待其回来后,又让陈寿拿着少翁的人头去北屯司马的家中,并问他一句话。
“卿是要三族陪葬,还是止罪于卿?”
本就精神紧绷,惶恐到极致的北屯司马,在看到少翁人头后,当场就软倒在地,面如死灰,待陈寿说完此问,又如枯木逢春,连忙叫道:
“陛下仁慈!我说,我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