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的蹴鞠场,几个踢累了的军士坐在场边聊起了此事。
高个军士十分不满地抱怨:
“我说,这不就是哥哥妹妹的睡一觉吗,有什么要管的?非要罚俸?还罚了整整一年!这最低也得是二十金,这,这也太重了吧!”
“是按职位罚,像我们这样的,也就是几千钱。”
旁边有个矮壮的军士开口纠正,又道:“上面的有爵有田,还有食邑,罚了也算不上什么,倒是我们,若真被罚,那可就真揭不开锅了。”
“害,我们也不会有这事儿啊。”
有个军士伸出断了个小手指的手掌挠了挠头:
“就是我不明白,女官有什么好睡的?她们比县里看人尸的仵作还吓人啊!之前去边郡的时候,我见她们直接把兄弟断了的腿往回掰,那声音,听得我后槽牙都麻了!”
说到这里,回忆起之前情景的断指军士忍不住向后仰,像是在躲避多么令人惧怕的存在似的。
模样有些滑稽,可其他军士脸上都浮出戚戚然的表情,十分赞同他的话,还有人颇有共鸣地开口:
“就是,现在营里的那个也是,在人身上动刀子都不带含糊的,一刀下去就是白筋黄肉,连血都没多少,也不知道怎么练的,乃公见了她,腿都要发麻!”
断指军士听的是连连点头,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先看看周围,发现不远处就一个文人和个戴着帷帽的女眷坐着,心就大了起来,颇为不解地开口:
“能教出那么骇人女医的官儿,肯定更吓人啊,说不定要和西王母似的,大将军竟然敢睡?”
“谁知道啊。”高个军士耸耸肩,随意道:“说不定,大将军就喜欢母大虫呢!”
“哈哈哈!”
几个军士顿时发出了爆笑,可笑声还没有持续多久,忽然看到两个人影过来,待确定为首的人是谁后,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寂静中,医师崔英走了过来,她个子中等,一米六五上下,在这些家产普遍不错,打小吃的就好,身高最低也要一米七几的骑兵面前,明显矮了一头,再加上她面上还带着笑意,按常理来说,气势明显弱的很,可几个军士见到她,顿时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忙摆正身体。
军中需要消减人的理智,让将士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被苛刻军规催发出来的兽性,并不会因为人已经适应环境,能够自由表现出喜怒哀乐而消失,相反,这代表兽的规则已经融入他们思维当中。
在这种情况下,孤身在军营的女医,不能表现得太和善,那会被认作为好欺负,尤其是军医要核查这些军士是否有病疴并开出休养假条,这对于时常苦训,想要休息的军士来说,是项极为重要的权力。
祈求、讨好、欺骗、软威胁,崔英都经历过,也都一一化解了下来,并成功为自己立了威,时间长了,见识过她手段的军士便懂得了畏惧,受伤的时候是盼她
如盼父母,可平日里……
都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军士不知崔英今日为何突然来蹴鞠场,但他们私下说的话,是万万不能对着崔英学舌的,有人连忙找借口解释道:
“没,没说什么。就是觉着那小子踢的太菜了,我们笑他呢!”
“对对对,那皮四踢的什么玩意儿,连几个文人都踢不过。”
“要是乃公上去,绝对能进它十七八个球!”
高个军士扭着头,看到那几个踢蹴鞠的文士已经开始聚一起往场边走,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找起来撤退的理由:
“你看那三个学子不踢了,我们赶紧上去!”
“啊?啊!对对对,我们去场上踢。”
“崔医师我们先去踢球了,回头再聊,回头再聊啊!”
找好理由,军士们瞬间起身溜走,速度快得出奇,根本不给崔英留人的空隙,看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