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土溃散,烟尘弥漫,凛冬最后的寒意,留不下秦军脚步。
当这一堵烟墙混杂着黑甲,出现在临济城外三百五十步的时候。
锐鸣破空之声,突兀又强硬地撕裂主旋律,硬闯进来。
晴空为之一暗,数不清的利箭在空中达到最后点后,滑了一个圆弧下落,扎入烟尘。
黄沙细微染红,劲风带上腥味。
春天是万物生发的季节,唯有人在死。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更大的嘶吼声穿破了箭矢封锁,那堵沾染了红色的沙墙竟然移动的更快了,这些冲锋的秦军先前留了力。
临济魏军等着秦军进入射程射杀,秦军也在等着魏军箭矢加速奔跑。
这是一场比赛,胜者生,败者死,生死时速。
城头上。
军政一把抓,既是魏国相邦,又被魏王咎拜为上将军的周市,在亲军保护下观察战场态势。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带着风,在周市耳边响起,他眼中露出一抹羡慕。
若是魏军当初有秦军这么悍不畏死,何至于灭国啊。
无论看了多少次,每一次,他都会为秦军威势所震撼。
其实能够拼命的不止是秦军。
灭赵邯郸之战,赵军宁死不降秦。
灭楚之战,孤注一掷,楚军明知必死,仍旧冲击秦军阵营。
可这些都是有前提的,赵军、楚军,都是受到国破家亡的逼迫才拼命。
秦军不一样,秦军每战都拼命,就好像每一战打输了都国破家亡一样,周市很羡慕。
魏国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魏武卒。
魏武卒的选拔极为苛刻。
需要身上必须能披上三重甲,手执长戟,腰悬铁利剑,后负犀面大橹,五十弩矢和强弩,同时携带三天军粮,半天内,能连续急行军一百里的士兵,才有资格成为魏武卒。
十万人中,能有千人左右,魏武卒这样的精锐才能具备的战斗意志,秦军却遍地都是。
「开城门者夷三族,同戍门者夷三族,知而不报者夷三族。」
周市冰冷地开口下令,他万分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据守城中,没有选择中流击水。
他很怀疑,真的有军队能在野战胜过秦军嘛?
「唯!」
临近亲军躬身大声应下。
周市低头,看着那些已经快要冲到城下的秦军,看着身边士卒射箭从抛射改为直射,看着那烟尘距离他越来越近,笑了。
他嗅着狂风难以驱散,腥气难以入侵的恶臭,轻声道:
「想要临济,拿命来换。」
周市身后,是一排排数不清的大鼎,里面装满了滚烫的金汁。
地上,是一根根没有箭羽,箭杆歪扭的箭矢。居高临下放箭,不需要箭羽来稳定飞行轨迹。临济现在需要的是能射出去的劣箭,而不是能稳定轨迹的好箭。
劣箭旁边,则是一个个大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不规则的石块。
为了这场攻城战,周市做了万足准备,把整个魏国的资源砸了至少一半,御敌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