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身边的紫檀雕如意镶嵌贝壳炕桌上,拿起自己的玳瑁眼镜,搭在鼻梁之上,探着身子向外望去。
贾母院子的廊下,每隔两步便有一盏宫灯,如今即便是雨夜,这宫灯也一直点着,如此使得院中,颇有两分如梦似幻之感。
此时宫灯映照之下,雨滴如丝线垂落,相比于刚刚的倾盆大雨满天雷鸣,简直温柔得不像话。
贾母望着窗外出神,望着头顶上只露出一牙的月色,心中叹气。
“国公爷,如若是,你亦在天有灵,告诉老婆子该怎么办?
我只是想要保护,护好荣国府,怎么就这么难呢?”
贾母口中呢喃,如今荣国府人才凋零,更是心思浮动,各有所想。
琏儿那孩子,好不容易有点出息,偏偏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一门心思地跟在他继母邢夫人身后。
更何况如今,那孩子在江南做官,鞭长莫及之下,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老二家的这边,宝玉是早已注定仕途无望,只能考虑在家做个闲散富贵人。
珠儿剩下的兰小子倒是个好的,只是他母亲,早就因为当年珠儿的事,跟贾府离德。
她虽多方照顾,只盼得能够捂暖人心,偏偏王氏那个蠢货又跟自己作对,眼瞧着她对兰儿好一些,便要出头作践。
这一来一去之下,为了不折腾可怜的孩子,她少不得也得撂开手去不管。
可这样一来,事情变得更加难办。珠儿媳妇似乎是认定,自己拿她做筏子,不管是跟自己还是跟贾家越发的离心。
眼瞅着竟是面子情,可恨的是众人还茫茫无知,来日若是真的荣国府有难,就凭着今日之事,恐怕珠儿媳妇儿未必会伸手。
想到这里,贾母口中哀叹。
虽说家里的女孩子们,都还算是出色。可是这一色侍人,以女子邀功又哪得长久。
就如同王氏劝元春一定要抓住四皇子,贾母却是只希望,元春能够在四皇子府中活下来就好。
可惜元春那孩子,若是能够成为三皇子的正妃,恐怕也不至于会,现在这一番艰难。
想起元春,忍不住便又想起秦可卿,照理说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既然嫁到他们家,自然应该好好待他,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世间的事儿难以说得清楚。
想到四皇子,暗示元春要除掉秦可卿,贾母心中明白,这是对方想要逼着荣国府站队。
秦可卿一死,这事便成为一个把柄,贾母心中知晓。然而,如今元春依然在四皇子的后院,她们不得不低头。
可惜的是贾母此时未曾想过,这一件事也许会让四皇子开心,但是恐怕可能会使得万岁爷不开心。
毕竟秦可卿再怎么样,可也是皇家之人,哪里容得臣子下手?
这可不是以下犯上吗,要知道皇家之人,即便是皇帝,也不会随意下手。
众人是那造反的,也不过是个圈禁的后果。贾母又有什么资格,能够替皇家下手。不得不说,这却是贾母早已习惯了养尊处优,早没有了往日里的居安思危。
如今眼瞅着宁国府被抄家,贾母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感觉恐怕此事大半的缘由,都在秦可卿身上。
然而若真的如她所想,这一件事情可就难办了。
鸳鸯在一旁,眼瞧着贾母望着窗外的大雨,呆呆出神,也不敢多言。
她先将床铺铺好,这才又从冰鉴上,取出一碗降火的山楂汤,小心翼翼地送到贾母跟前。
“老太太您别着急,先喝碗山楂汤。要我说,宁国府那边若是吉人有天相,自然能化险为夷。
如若是真的不行,老太太也要保重身体,到时也好对其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