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拎着酒壶的男人看着小厮那漆黑的眼珠,不由得心烦意乱,却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你去前院给我打扫卫生。”
杜彦平不耐烦的摆摆手,转身离开后院之前,突然一怔。
说起来,他儿子杜晟也有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
从那以后,杜晟就被留在了杜彦平身边伺候。
“老爷,县令不是好人。”
“他霸凌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这种贪官最擅长得寸进尺,您不能一忍再忍啊。”
“他还强抢民女,害的三娘一头撞死,家破人亡,这种人应该得到报应!”
“我们上京去告御状吧。”
杜晟一遍一遍的劝,杜彦平全然不理,整天闷头喝酒。少年郎一咬牙,提出府内的禁忌话题:“如果少爷还在,看到南沐城被祸害至此,该有多难过啊。”
杜彦平倒酒的动作一顿。
杜晟小心瞥了一眼他爹的神色,将地府十三站娓娓道来:“……如果心有牵挂,阴魂迟迟不肯投胎,就会在望乡台苦等,少爷这么孝顺,一定在看着您……”
杜彦平泪流满面:“是啊,我儿一向孝顺,一定放心不下家里。”
凭什么别人作恶多端能长命百岁,我儿行善积德却要早早离开人世!
这个念头就跟钉子一样,牢牢扎在心口,每想一次,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杜彦平像是入了魔一样,一直喃喃着凭什么。
县令再次登门拜访时,他掏出藏在袖口的匕首,狠狠扎进县令的心脏。
曾经富甲一方的杜府老爷成了通缉犯,所有家仆全部充公发卖。
杜晟运气好,逃了出来。他站在荒凉的杜府中满心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回来是想救爹,如今爹成了通缉犯,该去哪找他?
冥冥之中,杜晟想起自己在望乡台看到的一幕。杜彦平落草为寇,就在不远处的山里。
少年郎精神一振,连忙向那座山跑去。
他的鞋跑掉一只,披头散发像个疯子。山里的植物在脸上留下道道伤口,毒虫蛇蚁不计其数。
杜晟翻山越岭,终于找到了杜彦平。
男人瞎了一只眼,正跟着一帮兄弟大口喝酒。
“……”爹!
杜晟眼睛一亮,不等他喊老爷,一个土匪抓住了他。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小绵羊!”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哈哈大笑,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
杜晟定定神,对杜彦平喊道:“老爷,是我啊。”
络腮胡子:“大哥,你认识?”
如今的杜彦平早没了书卷气,浑身上下都裹着凛冽的戾气,他看见杜晟一怔,冷漠转头:“不认识。”
络腮胡子哈哈大笑,举起了手中的刀:“最近官府追得紧,这人或许就是探子,还是宰了吧。”
手起刀落,壮汉划开杜晟的喉咙,他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盯着杜彦平,张张嘴想说什么,鲜血涌出,堵住了即将脱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