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
……
夜晚,明寐抱着画册走到病床前,房间没有拉窗帘,婴儿般初春的月光就这样飘飘洒洒到景淮熟睡的脸上。
他没有任何要清醒的迹象。
氧气罩闷着他虚弱的呼吸声,她把画册放在床头,红肿的狐狸眼不知疲惫地再次酸涩,明寐缓缓蹲身,握住他有些凉的手。
明寐趴在他床前,用脸颊的温度,温暖他的手背,掉着泪笑:“景淮……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闷葫芦啊你,倒是早说啊。”
“谁能懂你那套云里雾里的矫情表达,你快点起来,说喜欢我。”
“咱俩都认识七年了……”她声线颤抖到说不成完整的话:“你都没跟我表白过。”
“我不怨你了。”明寐紧握着他的手,“我原谅你了,我这么喜欢你,只要你起个头,我立马就答应你。”
“好不好……”
“不许再睡了。”
她哭着,说了很多,直到疲惫,直到沉睡。
……
又来到天地混沌的纯白空间了。
这场梦像时空机,景淮掉入时光旋涡,被送到以前,或目睹,或亲临这几年所发生的一切。
就如他所猜测,于曼香和自己的人生,并没有因为景致洲的出现而明媚半分。
所有人都知道,景致洲只想要儿子,可于曼香却始终在欺骗自己。
飞机向南,纬度一再降低,户外的温度越来越高,他的世界却越来越冷。
景致洲把他们母子安顿在沿海的一座空出来的别墅里,像丢来一个漂亮牢笼一样,圈住了他。
一开始,景致洲的态度还非常和蔼,在崇京,为了劝说于曼香,他连“会离婚再娶她”这种荒唐话都说得出口,对景淮更是痛彻心扉,表达迟来的父爱,而后又大展宏图,用自己身后的家室和财富诱惑他。
在这场名为爱的交易里,他始终都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因为自己还没有自力更生的本事,于自己有恩的母亲被他攥在手里。
回到海尧,景淮听从景致洲安排的一切,以他儿子的身份会见各种人,忍受高强度的,几乎不给人喘息的美术训练,只为了快速达到“景致洲儿子”该有的水平。
没有钱,没有手机,打给明寐的那几通电话,还是集训的时候用画室座机打的。
短暂训练结束,确定能在今年各高校艺考中拔得头筹后,他才被释放回家。
回到别墅里,景淮就看见自己的母亲已经半疯半痴,每天都一会正常一会神经。
于曼香来到海尧后,一直在等景致洲娶自己,得到真正的家庭,她半生的渴望,执念,终于要得到回报了,一想到这,好似为此她利用了多少,抛弃了多少,全都值得。
可是没想到,回报她的是景致洲嗤之以鼻的蔑视。
她早已不是当年风华正茂,年轻貌美的于曼香,而是被世俗磋磨过,经无数男人手的中年妇女一个。
景致洲一直都想把于曼香丢出景家,为了划清界限也给开了不少条件,足够她下半辈子生活。
可是于曼香不要,她只要景致洲爱自己,要明媒正娶。
双方就这样不断纠缠拉扯着,景淮夹在中间成了被撕碎的媒介。
……
景淮始终记得对明寐的承诺,可是。
只要他提出半个劝她离开,或者想离开回崇京的字眼,于曼香就会用极端手段威胁不许离开半步。
她会用刀子一次次划向自己的手腕,脖颈,让景淮视线里全都是红色。
景淮生来沉稳,但哪里见过生死,被威胁得半步都不敢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