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折腾了好大一通,到了第二年年初,终于政由己出,可以来干点实事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最大难关,是财政问题。
成宗皇帝在位十三年,最喜欢狂印钞票,滥增赏赐,仿佛不要钱一样让印刷厂日夜工作不休,现在大都街头的钞票价格宛
()如厕纸,一路飞跌,就连买东西都要论捆卖的。
忽必烈换上常服前往民间考察,拿出钞票准备买米:“老人家,米多少钱一斤?”
买米的老妇:“一斤。”
忽必烈耐心地问:“朕……我知道是要买一斤米,我问米多少钱一斤?”
老妇不耐烦地说:“是你手中的钱一斤,换一斤米!”
忽必烈看着自己手中单薄的几l张钞票,嘴角微微抽搐,只能回头让小黄门到宫中取一斤钞票来。
结果钱是取来了,卖米的老妇却勃然大怒:“谁要你这样的一斤钞票了,是系钞票的带子每根半两,二十根共计一斤,一共需要二十捆、六十斤钞票换一斤米!”
忽必烈:“……”
他意识到事情不妙,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宫,把国家财税文件拿来一看,顿时眼前一黑,甚至有点想当场跑路,让他的二弟蒙哥来接班。
成宗皇帝究竟是怎么做到十字九赤、连年亏空、一堆空饷,甚至帝王的私人库藏都空空荡荡,能直接充作跑马场的地步!
钱究竟到哪里去了!
蒙哥听闻他要把自己推进火坑,表示不约不约,连夜单骑出逃,搴旗斩将,冲破追兵厮杀出一条血路,又凭借极高的人格魅力和军事统帅能力,召集了一批蒙古精锐,前往西方开拓新地盘。
等忽必烈得到消息的时候,蒙哥人已经杀到了边境别失八里城,让他鞭长莫及了。
他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却也毫无办法,只能集中精力来应对眼下的财务问题,叫来了负责理财的宰相阿合马:“爱卿有何良策?”
阿合马这老油条以其一贯的话术,说了一大堆,然而到最后完全就是啥也没说:“啊这个良策呢…其实就是这样这样的,对,就是这样那样的,陛下可以心领神会一下,臣就不明言了……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对你个大头鬼!
忽必烈终于忍无可忍,提溜起阿合马的衣领,怒而咆哮道,再不说实话就滚出去受死,朕倒要看看今天有谁敢来救你。
面对死亡的威胁,阿合马猛地打了个哆嗦,终于收敛了一些:“陛下,依臣之见,国家的财政隐患主要出在三方面——”
他比了个三的手势,还想再卖关子,忽必烈一个冷眼投射过去,阿合马顿时不敢再故弄玄虚:“其一,乃是宗室大臣皆巨富敛财,不肯为国所用。”
“其二,江南地区的汉人豪族自成一体,赋税自持,部曲自固,俨然宛如土霸王。”
“其三,从前还可以海外贸易赚钱,泉州蒲氏、南方诸港皆获利非凡,为我大元国库添色不少。可是自从南海之上,大贼首张世杰崛起之后,凡是各条航线上的海外贸易商船必遭他洗劫,不但谋财,而且害命。”
“抗拒者的下场皆无比凄惨,这个张世杰生冷不忌,横行霸道,据说还吃人肉,饮人血,把人的头骨做成法器,蒲氏的家主蒲寿庚不知如何得罪了他,居然被直接剥皮做成了微型帆船,一路顺海漂
流,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久而久之,南海就再也没有人敢做对外贸易了。”
忽必烈闻言勃然大怒:“张贼如此猖狂,先皇就没派人去围剿他?”
阿合马告诉他:“当然了,怎么没派。但我大元水师本就弱小,又是远道而来,他的舰船极为敏捷轻便,几l度熟悉地形,每日在海上来去如风,纵横席卷,遁入鲸波深处谁也寻他不着。等要撤兵的时候,他却又忽然闪现,来了一番痛打落水狗。”
忽必烈:“……”
你说谁是狗呢?
阿合马又道:“就这样「敌来我退,敌退我进」,先皇几l度派兵进攻全都被他打垮,张贼虽然兵力不是很多,却让朝廷损失惨重。先皇没有办法,只能许以位高权重,选择招安,封他为海国公。”
忽必烈微微点头,大元没有异姓王,国公就是最高标准待遇了:“后来?”
阿合马吞吞吐吐,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可能会被暴怒的忽必烈生生撕碎:“张贼当场撕毁了诏书,击杀使者,冷笑说,他自是海中之王,何须陆地朝廷来册封,以后各行各道,再撞到他手中便杀无赦。”
“好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