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隆打量了胡问静许久,吁了口气,道:“还好,还好,陛下还是那个聪明机智的陛下……”
一群马隆的手下松了口气,老马还是有些脑子的。
马隆继续道:“……老臣还以为陛下当了皇帝之后脑子就不太好使了。”皇帝用自己当诱饵已经荒谬了,以为三千“金贵”的将士就能横扫羌胡杂居地数以万计的胡人和拥有三万精锐士卒的卫瓘,这是人想出来的计策吗?就没想过(弩)弓损坏,羌胡杂居地暴雨暴雪山洪爆发泥石流,然后大楚皇帝陛下被胡人砍下脑袋做成羊肉串?
一群马隆的手下悲哀无比,现在打晕马隆还有用吗?
胡问静严肃极了:“胡某前几个月确实脑子不太好使,以为天下无敌,所有人都是白痴了,但是挨了几个大耳光,已经开始反省了,原来胡某当了皇帝依然不是天命之子,不是位面之子,天下所有人不会按照胡某的剧本做事,胡某敢轻狂,天下人就敢让胡某翻车,胡某想要长命百岁,天下稳稳当当,就必须重新谨小慎微,用每个人都比胡某聪明一百倍的心态看待天下。”
马隆大笑:“陛下果然是天人也。”胡问静冷静了,真是超级大好事。
胡问静认真道:“胡某刚被打脸,还是鼻青眼肿那种打脸,此刻谁拍胡某的马屁都不好使。你说,你为何要放过了那些投降的中央军将士?”
马隆苦笑,胡问静对西凉还是不够了解啊,他认真地道:“老夫虽然控制着西凉,其实是假的。西凉各个郡的汉人军队都老实跟着老夫归顺大楚了,张掖以南的胡人也都以身为汉人为荣了,哪怕是人数众多的秃发鲜卑也觉得自己是汉人了。可是,张掖郡和酒泉郡之间门其实从来不在老夫的手中。”
胡问静皱眉,道:“卢水胡竟然冥顽不灵?”
马隆脸色郑重,缓缓点头。
西凉胡人众多,最大的三个部落是秃发鲜卑、乞伏鲜卑以及卢水胡。秃发鲜卑数次造反被镇压之后,一心与汉人不共戴天的年轻鲜卑人死伤惨重,剩下的鲜卑人都是相对老实的,因此被“蹴鞠”融入了汉人之中,乞伏鲜卑人数少些,见成为汉人有好处,也老实了。可是拥有三十几万人的卢水胡却一直态度暧昧。说造反,卢水胡没有一丝造反的迹象,老老实实听从各地官府的命令,但是说融入汉人,却坚决不肯,什么蹴鞠比赛,什么种地种树种草,卢水胡一概不参与。马隆以及张掖、酒泉郡的官员认为融合胡人是个长期的过程,不能靠强硬的手段激化矛盾,只能听之任之,但这三十万人口放在那里,哪怕卢水胡一直挺老实的,马隆依然浑身发抖。
“三十万人啊!其中丁壮至少有五六万,若是造反,老夫哪有这么多人手抵抗?只怕又是一次大变。”马隆老实极了,若不是胡问静来信透露卫瓘的士卒中有贾充留下的暗线,有主动联系胡问静的墙头草,有觉得卫瓘没前途,想要立功回归中原的投机分子,马隆打死不敢堵住峡谷与贾充开打的。
“即使如此,武威郡依然损失惨重。”马隆有些心疼,死得都是真心想要成为汉人的胡人啊,不,这些人已经是汉人了!唯有把这次大战当做检验民族融合的效果,马隆才微微感到满意,踢了几年的蹴鞠,喊了几年的羌人匈奴人氐人鲜卑人都是汉人,终于成功了。
胡问静叹了口气:“瞧,胡某又自以为是了,竟然以为卢水胡会老实做汉人。”
马隆摇头,这次真不是胡问静以为自己是玛丽苏,他也没有想到卢水胡这么顽固,全西凉的胡人都在种地,都在欢呼种地比牧羊收获多,都在为蹴鞠而疯狂,就是卢水胡油盐不进,眼看别的胡人丰衣足食却毫不心动,宁可继续牧羊养马,一场大风或者寒流就羊群死光大家饿死。
胡问静皱眉问道:“卫瓘的人手剩下了多少?”
马隆道:“并州中央军和匈奴士卒不到两万,其中可靠的不到五千。”在马隆眼中只有贾充留下的暗线才勉强算是可靠,其余人只是迫于形势,与“可靠”二字无关。
“宁夏羌人只留下了一万余。”
宁夏羌人其实至少有七八万的,但是这些羌人对汉人极端的不信任,大多数决不投降,而武威又折损了不少人,杀一批人报仇的心思浓厚得马隆都止不住,马隆只能选择了大屠杀。看着武威的百姓欢欢喜喜地筑造京观,马隆遗憾无比,若是这些羌人能够有个四五万人融合进了西凉,这局势就更加稳定了。
胡问静道:“我留两千蹶张(弩)给你,弩矢留一半给你,二三十万支吧。战马留五千给你,加上你俘虏的卫瓘的马匹,应该够用了。”
马隆点头,他现在的念头是干脆在番和县的峡谷建立数道泥土高墙,(弩)矢才是最大的利器,马匹反而不怎么重要。
……
数十骑从羊群边上掠过,到了大帐前跳下,冲进了营帐之内。
“王,马隆在番和县的峡谷杀了十几万胡人!”
数十人悲愤极了,一直觉得马隆对胡人还算公平,没想到竟然一口气杀了十几万胡人。
卢水胡王彭护大吃一惊:“真有十几万?”他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番和县爆发了大战,死伤无数,所以才派了一些人去打探风声,没想到会是如此恐怖的消息。
那数十人用力点头,一个人道:“我在番和县亲眼看到了,那些汉人将所有的尸体都筑了京观,一直高到了天上,至少有十几万人。”
彭护倒抽一口凉气,拿着奶茶的手都在发抖。卢水胡其实是个地里名臣,住在卢水附近的胡人都被归到了卢水胡,有羌人,氐人,羯人,匈奴人,月氏人,对外号称有三十万人,其实这数字水分很大,很多不过是在卢水附近游牧的部落,今日在卢水,明日就去了张掖,后日就去了鲜卑的地盘。若是马隆能够在十日内轻易杀了十几万胡人,那么杀虚胖的三十万卢水胡又有何难?
彭荡仲站了出来,厉声道:“王,我们不能等下去了!马隆很快就要对我们下手了!”
彭护犹豫道:“马隆待人宽厚,这次击杀十几万胡人一定有理由,我且派人去问个清楚。”马隆能征善战,当年席卷凉州秦州的秃发树机能被马隆几千人就击溃了,卢水胡只怕找不出如此英雄人物,若是冒然与马隆开战只怕卢水胡要覆灭了。
彭荡仲冷笑着,彭护不过是个废物,待在卢水竟然就满足了,他可不想待在这个地方放一辈子羊。
彭荡仲盯着其余卢水胡人,大声地道:“我们卢水胡人多势众,又不服马隆管,不种地,不踢蹴鞠,马隆一直把我们当做眼中钉,迟早会收拾我们,我们若是毫无防备,岂不是任人宰割?”
其余卢水胡人有人点头,无论如何要有所防备。有人摇头,马隆在西凉多年,与卢水胡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毫无缘由的忽然与卢水胡翻脸,还是慎重一些的好。有人觉得无妨,防备不是进攻,哪里谈得上与马隆翻脸,小心一些才能长命百岁。
彭护盯着彭荡仲,卢水胡中的部落头领实在是太多了,他这个所谓的“王”要压不住了。彭护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厉声道:“等!我们必须等!”
等什么?一群卢水胡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彭护。
彭护微笑:“等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