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问静通传天下,立国号为楚,将在十月初六正式登基,天下震动。
已经踏上了向塞外迁移的道路的司马越平静地道:“大缙终于亡国了。”胡问静称帝的消息已经传了快一年了,但是胡问静既没有立国号,也没有举办登基仪式,这“称帝”究竟是政治需要还是政治陷阱有些难以言说,司马越等司马家的王侯可以掩耳盗铃,假装胡问静依然只是个一手遮天的权臣,或者认为大缙朝依然还存在。但如今这自欺欺人是再也无法继续了。
张轨急忙道:“殿下已有塞外建国的方略,何以还在意这些小事?”
司马越微笑点头,对从洛阳跑来投靠他的张轨很是提防,谁知道这人是不是胡问静派来的一五仔。他道:“来人,命令祖逖加速前进。”
徐(州)。司马柬撕碎了公文,重重的甩到了空中,纸屑在书房中到处乱飞。他恶狠狠地盯着空中的纸屑,任由纸屑落在头发上,身上。他才是大缙朝开国皇帝司马炎存活在世的最年长的儿子,他才有资格成为天下之主!他厉声叫道:“胡问静!胡问静!胡问静!”想要一脚踢翻了案几,却又浑身发抖,全部的力气都随着撕碎的纸屑在空中飞舞。许久,司马柬终于露出了微笑,轻轻地拂掉了头发上和衣衫上的纸屑,淡淡地道:“来人,打扫房间。”
清河城中,司马模脸色铁青,司马家为了这天下已经费尽心机,天下所有要地都在司马家的王侯手中,九成的军队归属皇帝直辖,为何这司马家的天下一世而亡?
窗外有人大声哀嚎:“……司马家的天下就这么亡了,我有何面目见高祖宣皇帝于地下?”
司马模冷冷地笑,哀嚎之人是司马家的旁系的旁系的子弟,一个没有为司马家天下出任何力、只享受荣华富贵的纨绔也有脸站出来嚎哭?司马模一瞬间想要下令打死了那旁支子弟,他深深地呼吸,司马家完了,有没有未来需要司马家每一个人的力量,不能再自相残杀了。
司马模轻轻地笑:“本王倒要去看看胡问静登基。”胡问静篡位登基,怎么可以没有司马家的人参加?若是胡问静要杀了他,只管杀了好了,司马家亡国之日怎么可以没有王侯的鲜血?
司马模笑着:“本王要去看看司马遹、司马遐、司马谟,这亡国的王侯过得开心吗?本王还要去看看孙皓和刘禅的子孙,如今大家都是亡国后代,是不是有共同语言了,哈哈哈哈!”笑声中,司马模泪水滴落。司马氏甚至不是一世而亡,司马遹怎么可以算一世呢?司马家自司马懿起三代勇烈而开国,不想司马炎亡而大缙朝亡,真是个有趣的世界啊。
幽州某个城池外,无数百姓和士卒正在与胡人厮杀,惨叫声,呼喊声,号令声不绝。
刘琨在中军帐外负手而立,眼睛看着远处的厮杀,心思却飘到了远处。
“……胡问静……称帝了……”
豫州某个城池的农庄中,数千社员惊喜地看着县令戴竹。
戴竹大声地道:“……陛下十月登基,每县有五十个观礼的名额,除了本县令外,还有四十九个名额,本县所以百姓,不论是农庄的社员,衙署的官吏,还是城中的商贾,只要表现好,本县令就带了他去京城观礼。”
数千社员浑身发抖:“观礼!”“那就能看到陛下了!”“龙气啊,若是我们能够在观礼的时候沾染到了一丝的龙气,是不是就能发达了?”
有社员怪叫一声:“我要去加班!我要去养猪!养鸡!养兔子!”其余社员怒视那社员:“内卷没有前途!”然后一齐跑去加班。
戴竹微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韭菜永远休想摆脱内卷和加班。她微微出神,刺史终于登基了。
豫州安丰郡某县,岑浮生有些犹豫不决,她活动了许久,终于得到了回到家乡兖州浚仪县当县令的机会,这可是衣锦还乡啊,所有曾经欺负过她的人都要在她的官袍前跪下。岑浮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韩信,受了胯(下)之辱后还能原谅对方,她回到浚仪县一定要大肆的报复,以前瞪过她一眼的人都要挨板子。可是,这赴任的时间正好与陛下登基的时间重合。理论上她大可以先去京城观礼,然后再回浚仪县王者归来,可是她真的好想早一点回浚仪县,早一点王者归来,早一点看当年得罪过她的人惊恐的嘴脸。
岑浮生长叹:“好难决断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九月底,各地无数官员带着随从涌入了洛阳。
陈酿看着洛阳的高墙,大吃一惊:“这是有十丈高了吧!”他还以为长安的城墙已经很高了,没想到洛阳的城墙竟然有十丈高,这世上有十丈高的(梯)子吗?这城池还怎么进攻?天下坚城莫过于洛阳了。
周处道:“听说是陛下强烈要求搭建的,以前也就两三丈高。”周处很清楚想要建造这十丈高的城墙需要从多远的地方采伐石头,需要多少百姓运输石头,需要多少骡马或者船只运输,又需要多少工匠和百姓建造。这十丈高的城墙完全是劳民伤财的政绩工程,搞不好为了这洛阳的城墙死了不少民夫,新出炉的大楚的财政出了大窟窿。但是周处微微点头,很是赞同胡问静修这惊人的十丈高的城墙。天下未定,卫瓘、司马越、胡人、巴蜀依然未曾臣服,通过建造高大的城墙向天下示意自身的强大是非常有必要的,百姓和外敌看到了洛阳的高大城墙后不仅知道朝廷的富裕,更会坚信绝对没有人可以打破洛阳城,心中生出强大的自豪感和安全感。周处抬头看着十丈高的城墙,又看看四周从全国各地赶来观礼、如今在高大的城墙前瞠目结舌、回家乡后一定会添油加醋宣传的百姓们,对斥资修建高大城墙一万分的支持,就当是宣传费了。
宁白自言摇头:“不可能!这时代怎么可能有十丈高的城墙!”她睁大眼睛仔细盯着洛阳的高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冒出了无数的念头,告诉她这个落后的时代不可能建造出十丈高的石头城墙,而洛阳在历史上也不曾有这么高的城墙,但这些念头究竟是怎么出来的,宁白自言却处于懵懂之中,她只知道自己的记忆和认知出现了偏差,时不时就跳出了这个世界,用一种完全不能理解的角度看着世界,却不明白为什么。
覃文静关切地问道:“你又元神出窍了?”谁不知道宁白自言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还以为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苦药之后有些好转,没想到一点点效果都没有。
宁白自言刚要说话,忽然听到一角有人哭泣。她转过头,看到一个女子笔直地站着,望着洛阳城头泪水长流。那女子身后至少跟着好几千人,有人劝着:“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若是眼睛红肿了,老大会奇怪的。”
覃文静看到那些人眼睛陡然亮了,用力挥手道:“周渝!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