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荀勖……司空魏舒……吏部尚书王恺……礼部尚书王敞……”
“……前将军周渝……左将军白絮……征虏将军回凉……建威将军炜千……奋武将军马隆……鹰扬将军文鸯……宁远将军陆易斯……”
“……林夕等为太守者数十人……”
一个男子在大堂中朗声念着情报,胡问静正式称帝后封赏群臣,官职不要钱似地大肆批发,大楚朝此刻升官发财者不计其数。
大堂中的很多人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某个案几后,一个紫衣男子惊愕地道:“真的血水倒流?”抽刀断水都没人信,竟然冒出了血水倒流?
一个蓝衣男子用力点头:“洛阳几十万百姓亲眼所见!”全天下都在传说血水倒流的神奇事情,听说最近洛阳纸贵,代写书信的算命先生摊子前起码排着几千人,个个都是要将神迹告诉亲友的热心洛阳百姓。
另一个白衣男子皱眉,“洛阳几十万百姓亲眼所见”一定是有巨大水分的,几十万人挤在一起,拍在前面的人可以看到血水,最后面的人估计在十里外,别说血水了,P都看不到,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他认真地问道:“可有真正亲眼看到的可靠记录?”此事非同小可,那种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记录就不用拿起来了。
有人慢慢地道:“传言多有不实,王祥卧冰求鲤的故事流传甚广,可是哪一个字是真的了?若是只有‘几十万百姓亲眼所见’,我是不信的。”血水也是水,水怎么会向高处流?定然是假消息。
一个腰佩翠绿玉佩的男子慢慢地道:“我兄长就在洛阳,他亲眼所见,传言毫无虚言。”众人都知道那男子的大哥在洛阳当小官,登基大典自然是站在了前几排的。
有人长叹道:“完了……完了……”
胡问静在登基大典遇刺是个天大的笑话,自古以来就没有更狼狈的登基大典了;胡问静杀了一群刺客,在尸山血海中登基是丧心病狂的暴君登基,青史上定然记录了大楚开国皇帝残暴无比,民心不服等等;冒出了污妖王解开封印,一群的道门高人携手长公主重新封印污妖王等等事情,这是胡问静妖言惑众,欺骗天下。谁不知道胡问静不要脸,当年在谯县公然与门阀士子假打刷声望,胡问静在登基大典上为了洗白自己,或者妖魔化自己,公然搞出一个假的污妖王封印事件并不算太稀奇。
众人扪心自问,他们只是没有这么无耻而已,若是当真放下了面皮造假,污妖王封印事件只是一个小意思而已,搞出灭世魔王降临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不就是搞些人假装被打发,假装看到上古秘籍,假装吐血吗,又有何难?胡问静的格局还是不够大,几个人吐血,几十个道士算什么,若是他们就找几万个人布下“浩然正气阵”,再找几百个死囚或者死士,当众自刎,砍下脑袋或者用人血献祭,看还有谁能不信。
可是,这“李代桃僵阵”导致血水倒流实在是太违常理,不,是有违天理!水往低处流,苹果往地上掉,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天理,众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可以作假。
有人脸色发青,虽然坐在案几后,可就像是坐在大船之上,身体摇摇晃晃。有人拿着酒杯,但那晃动的手早已将酒杯中的酒水尽数洒在了地上。有人脸色洁白如纸,眼神中已经没了精气神。
若是血水倒流是真的,若是“李代桃僵阵”是真的,那么是不是胡问静身体内附着污妖王的魂魄也是真的?不,现在不在胡问静的身体里了,污妖王的魂魄现在已经到了胡问竹的身体里了。但污妖王的魂魄在谁身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上真的有妖魔?
一群每日说着有浩然正气在,诛邪辟易的士子人人心中惧怕无比。
许久,那蓝衣男子道:“听说……洛阳几十万百姓被污妖王的妖气侵染,回家之后人人头疼发热,更有万余人浑身无力,双目如赤……”
其余人也听说这个消息了,若不是去泰真人带着无数道士到处免费分发“清辟邪散”驱散百姓身体内的妖气,此刻洛阳百姓只怕已经死了大半了。
有人喃喃地道:“妖王恐怖至斯……”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妖魔现世,妖气害人,唯有道门高人有法宝可以解救,这不是最最最普通的常识吗?
有人用力地捶胸:“我错了!我错了!我竟然信了佛门!”其余人看那人的眼神立刻鄙夷了,佛门的谣传也很多,佛图澄的著名神迹也是不少,可是有几十万人亲眼所见吗?有人安慰那人道:“立刻改信道门还来得及。”那人用力点头,降妖除魔还是要信道门啊。
卫瓘看着众人讨论着胡问静登基时候发生的诡异事情,微微苦笑,这大堂中几十人只有他认真地在听大楚朝的官员任命吗?他索性招手令那朗读消息的人将消息纸放在了他的案几上,细细地看。
靠近卫瓘的几个人注意到了,低声道:“司空,这大楚朝廷也不曾有什么变化。”文官系统还是以前大缙的那群元老,荀勖、魏舒、王恺等等,武将系统依然是荆州系将领,地方官员尽数是荆州系的人,这些都是大楚朝的实际情况,胡问静的封赏只是让众人有了合法的身份,更加的方便行事,有规章可循而已。
那紫衣男子低声道:“若有一丝可看之处,无非是几点。”
“其一,魏舒竟然没有倒下。魏舒对胡问静的态度一直处于旁观指中欧,既不敌对,也不力挺。魏舒虽然是司马炎一系,但久已不问朝廷中事,在下不知为何魏舒又成了司空。”
周围几人点头,大缙朝谁都知道魏舒自从儿子病死,只剩下了一个身体孱弱的孙子之后就采取了半隐退的方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绝不与朝廷中任何势力作对,摆明了只希望自己死后孙子能够不受众人攻击。每日混日子,或者说时日无多的魏舒竟然在胡问静的手中重新掌握大权,这真是有些奇怪了。至于深藏不露的文学大师王敞成为礼部尚书则早就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洛阳官员之中王敞与胡问静接触的算是多的,又有为胡问静联系关中司马骏却遭遇(囚)禁的经历,薄有微功,成为礼部尚书合情合理。
卫瓘微微点头,只觉这些人个个都是废物。
那紫衣男子继续道:“武将之中马隆、文鸯职务晋升也不怎么奇怪,马隆与胡问静有旧,文鸯是名将,再加上刘弘,此人是胡问静手中真正的沙场宿将,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那紫衣男子微微一笑:“不过看来胡问静与刘弘有些不睦,这晋升名单之中竟然没有刘弘,或许是我们可以着手之处。”荆州系武将更有封赏,哪怕是最近才在兖州大放光彩的陆易斯都封官了,就是刘弘没有官位,其中的区别和怀疑之意跃然纸上,刘弘若是这都看不出来简直枉为人也。
一群人点头,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离间计,说不定刘弘此刻已经招兵买马准备造反了。
卫瓘笑着,道:“诸位说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