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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经年(第2页)

去年冬天某日,京中商街字画摊和小白理发摊并列营着业。可能是眼看着逢年过节的原因,理发铺子里人满为患,就连王白的摊边都有好几个人坐在王白准备的小板凳上等着王白给他们梳梳洗洗。

眼看快下午,王白从早上到现在忙得一口饭没吃。隔壁宫绾儿今天来看摊,和宫姨说说话分分心,倒也不会觉得饿啊忙啊什么的。于是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自己的事情。

“我呢,其实也跟他一样,我也觉得我自己会叨叨几本书,觉得应该有更好的展示之地,”王白手头一边干着活,一边跟宫绾儿道,“也不想整天下地干活,伺候牲口,但我家就我老姨一个人,我也是我爹托付给老姨帮忙照顾的,我又不能不给老姨分担活。”

“后来老姨离开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当时我十三四,就算是从前学了干活,会打理东西,但毕竟是小,干什么事情都必定搞砸点什么,”说到这王白看向宫绾儿,露出一个笑,宫绾儿也回了一个温和,有安慰意味的笑。互通笑脸之后,王白接着低下头认真忙活,“然后经过村里的人怂恿介绍,我和梁邢俩见了几回面,就选择成亲了。当时村里十五六岁成亲都是正常的嘛,所以我自己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来着。”

“成亲之后就要置家业嘛,我们村儿里大家伙都没钱,谁家小子姑娘成亲都得新人新置办家业。这样一来他家半分钱我都没拿着,买房子钱还是我爹和我八二分的。”

话说到这,也不知是那里没说好还是怎么回事,王白虽低着头,但听宫绾儿那边回话的语气有点……说不太清,但肯定是有些激动“这可不行,那梁邢没存什么钱么?”

“他啊,”王白语气没什么变化,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是在讲一个从别处听来的故事,“好有一比。”

“比从何来?”

“飞贼倒贴,”这话马上把有点情绪的宫绾儿逗乐了。见小俏皮话成功了,王白放下心接着往下说,“但他觉得岳丈给掏钱特没面子,自己又实在没个来钱的路子,就只能低头认命了。”

“我当时也是。那段时间不事实上并不比从前轻松,甚至以前我会在村头说点儿书,他从村头到村尾各个地方地唱戏……这些东西我们都干不了。宫姨你知道嘛,我们俩都尊重对方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羡慕对方。也都没有告诉对方“你别去干嘛干嘛”这种话,可是没法啊,我俩互相阻不阻止是一回事,真正能不能腾出钱,腾出精力,甚至倒贴钱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我才十五六哎,我可不想熬这没头的破日子。”

时间拉回如今。

春日夜里也是凉风习习,虽门户紧闭,却依然能感觉到夹杂着恐惧从门缝吹进的寒风。不,也许并不是真的冷,只是有了亲眼得见的生命兴衰产生的复杂情绪,将着情绪附着在所思所想所见所闻上罢了。

白日里王白从一楼拼命逃窜出来之时,她看到了烟雾中一个没有逃跑能力的看着一两岁的孩子,没人管没人顾地在火中哀嚎。王白愣了愣。

但拥挤焦躁的人群不会等任何人折返或停留。

今夜恐惧之余,王白也有些愧疚和伤感。虽说她自认不是一个容易心有疑虑或郁郁寡欢的“观察者”,但这次深深地共情了一把。可能如果不曾真正同他人组建过家庭,她也不能如此。

而梁邢……一年前分开之后再没有任何联系,据说还在那北山信边界。而她则在分开之后卖了自己的房子,在信京郊安定了住所。理发就是那时学的——当然,技艺不精。不然也不会在商街上摆摊,谁家好人上大街上剪头去。

至于打擂台那事吧,纯属当时王白找工作的时候应聘有茶的就俩人,跟她比的那个人水得离谱,像没学几天似的。听完王白怀疑这是某大人物故意塞进来的凑数的。

好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记名票选后,王白以两倍的票数碾压,于是就顺利地在茶楼找了个事做。至于那个对手,王白怀疑他有背景,说得那么烂还能有票数,自己赢了他后怕被报复,有一阵夜半回家的时候还东躲西藏的。

躺着睡不着觉还盖着大厚被瞎寻思的王白突然觉得没那么冷和害怕而是渐渐热起来。怕过一会儿再出一身汗风寒了可坏了事儿的,于是起身坐到桌子边,放空大脑发了会呆,抄起桌上常年放着的那块惊堂木。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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