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绪宁离开东阁,初秋的辰墟很美,她漫步走到小花园,突然跑了起来,风在她耳后追着发髻上的缎带。
碎发起飞,她跑向石林小道。病了太久,她都快忘了跑起来是什么滋味了。
可憋死我了!用晚饭前,一定得抓紧时间玩一阵!
“如此看来,你病是全好了啊。”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程绪宁转身,只见景宸站在那里,手里拿了本书卷,颇为神采奕奕。
“你来啦。”二人好久不见,她笑嘻嘻地打招呼。
程绪宁走近他:“呀,趁我生病的时候,你竟然偷偷长高了?”
景宸见她看上去精神很不错,不由放下心来:“好像确实是高了些,每顿我都吃两碗饭。”
她笑了起来,脸色粉白,双眼闪着灵动神采。
她让景宸想起自己曾在父皇围猎时救下的一只小雪狐:幼小孱弱却难以驯服,目光中充满了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意志。
后来那小狐狸果然成功逃跑了,景宸为它重获自由而感到高兴,又有些遗憾以后再无法见到它。
“你这表情可真生动,我下回可要记得带枚铜镜叫你自己照着看看。”程绪宁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笑着打趣。
女孩用小手抚着一旁的花,一边转过头说:“对了你知道吗,老师就要回来了。”
景宸点点头:“钱叔一早就与我说了,喊我们今晚和老师一起用饭。”
程绪宁拉起他的手,着急说道:“知道就好,还不抓紧时间跟我走!”
景宸倒也不反抗,只是在后头一边走一边问:“这是要去哪儿?”
“什么去哪儿?当然是去玩!”她转过头来疑惑道:“去哪儿重要吗?反正咱们哪儿都不认识,哪儿都新鲜的很!之前都在生病,可错过太多了,别问啦,快走快走!”
***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景宸感到不可置信。
程绪宁正从小厨房的案板后抬起头,她抓着桌子上的甜糕往嘴里放,她像是有些嫌他啰嗦,便又拿了一块甜糕不容分说就塞进景宸口中。
女孩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酒酿桂花甜糕,可好吃了!”
景宸无奈地嚼了起来,味道确实不错。
程绪宁吃了一块就拉他赶紧走:“可千万别被云心姐姐瞧见了,早些时候她撞见我吃甜,说对身体不好,我怕她伤心,都没吃够就放下了。”
“欸呀,可馋死我了。”说着又折回去再拿一块一口吞进嘴里,然后拉着景宸往外头跑:“走!”
他们一路来到小竹林,程绪宁终于跑不动了,她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满头都是汗。
景宸在她身旁坐下,拿出手帕给她:“你病才刚好,不能这样跑动,急什么?又没人来抓我们。”
程绪宁接过他手上的锦帕,乖顺地擦着额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转而抬起头看着天空:“也不是心急,我就是……在屋子里躺了太久,心里头憋得慌,忘了病才刚好。”
她重重叹了口气:“跑两下又算得了什么?我还巴不得我能飞呢!”
此刻,她想起了病重时见到的场景,转过头来问道:“景宸,你在病中……有看见过什么吗?”
“病中?你是说昏睡的时候?”景宸摇摇头:“只记得有些烧糊涂了,总在做梦。”
程绪宁追问:“真的什么也没看到?没有觉得,好像在云上飞?”
景宸回忆道:“就是不停地做梦,但大多是些以前发生过的事,只是拼凑得没头没脑的。后来倒像是魇着了,想醒来,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重病的那段日子,景宸只记得全身疼,整个人好似研钵中正被磨成粉的酸苦药材。再后来,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动又动不了、跑又跑不掉……
可是,病中的痛苦大抵是差不多的,因你心里隐约知道,这一切终将过去。
景宸自小在天岳深宫中长大,习惯了心灵上的重压,与之相比,生场病并没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他在病中得到了很好的照顾。病愈之后,他休养得宜,甚至长高了一些。
程绪宁听闻景宸未在病中瞧见什么,一时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失落。
她轻轻地说:“我瞧见我家人了。”景宸不发言一眼地看着她,她却看着更远的方向。
女孩继续说道:“我看到了过去的事情,那时我还只是个小婴儿,父母和外祖父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