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程绪宁每日早起,清晨听杨一闲讲学,用过午饭后小睡一会儿,醒来后回顾今日所学,若还有些不明白的,便去找杨师喝茶讨论,要是没什么问题,午后便只跟着景宸习字。
杨一闲上课并不勤,一个月也不过只上七八节,有时是因他要出门几日,有时仅仅因为他突然决定:“今日天光甚好,宜出去转转,搞学问的事儿不如放到明日。”
一闲庄教学松弛,两个孩子倒也在学问上长进了一些,上课时不再总是一脸迷茫,时而或能与杨老辩上几句。
最开始,程绪宁学得不快不慢,后来却有如神助、进步神速。
究其主要原因,在于她学了些典故之后,下定决心践行圣人所言的“不二过”:同样的过错绝不犯第二次。
这道理着实有用。
但当她发现自从第一次偷吃甜糕之后,就心里痒痒总想偷吃第二次,便不由感叹:“不二过”真不愧是圣人的学问: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程绪宁心想,我才不想立志当圣人,再说了,喜欢吃甜又算得上什么错?老师不也每日啃甜烧饼!
这样想着,她便做出了决定:先就在读书学问上尽力做到不二过,至于别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践行“不二过”之后,程绪宁果真进步神速。但凡学了什么,她总反复将其放在心中细细品味,以此内化知识、长养出自己的心得。
不论习字还是习理,教过什么,程绪宁就能记住什么,绝不需要再学第二次。
只要学得快,可不就能省出大把时间尽情玩耍了不是?
***
“宁宁甚是活泼。”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云意越发宠爱程绪宁。
云意虽是云心的妹妹,自己却老想当姐姐,程绪宁的到来满足了她的心愿,衣食住行,无不尽心尽力。
云心虽更老成些,但说到底她年纪也不大,久而久之,也被程绪宁软化了,像是爱吃甜、有时半夜还在院子里看月亮之类的事情,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宁宁虽有些调皮,行事还是让她们放心的。
不过,这一个月来,程绪宁确实比之前安静了些,只因她有了新爱好——她爱上了读书!
书中有奇巧的将略,也有神秘的蜃楼。
不到一个月,她所认得的字已能支撑她看些杂书,要是遇到不大认识的,她便像条小尾巴一般跟在景宸身后叽叽喳喳地问,一旦得到了答案,便马上转身就走。
“急着去哪儿?”景宸不解地问。
“自是回去接着往下读啊!”这只前来问字的小鸟头也不回,摆摆手飞走。
景宸看着女孩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可奈何。
程绪宁就像他从未拥有过的小妹,圆圆小脸、会说话的眼睛,粉白的脸颊,小小的身子总穿着五颜六色的小衣。
教她习字后,他意识到她是多么地聪慧。
程绪宁所学之事,往往一次便通,起初他以为这是因为小女娃私下用功,后来才发现,她的秘诀是用心。
在这一点上,景宸自愧不如。
虽说他也一心向学,但自问心中杂念颇多,总需费力压制。
其实,他的日子过得很好,一闲庄的生活平静旷然,但无云的晴空却平息不了内心深处的沟壑山峦,不知为何,他做不到像程绪宁那般只单纯地做一个孩子,心无旁骛地撒欢。
***
杨一闲不在庄内已有几日,两个孩儿仿若放假一般。
午后,程绪宁来找景宸去小书房习字,谁知刚一脚踏入南阁,天空便突然下起了雨。
“嘿!这是不是我们来一闲庄之后的第一场雨?”程绪宁翩然在小院中转着圈。
“我倒是不记得这些。”见她对下雨大惊小怪,景宸只当她童心使然。
“朗月很少下雨,每次有雨,空气就不似平日那么燥,我外祖父的咳嗽就能好些。”程绪宁看着天上的雨云:“所以我以前最喜欢下雨呢!”
“你……还会想家吗?”景宸顿了顿,轻轻问道。
“每日都想。”程绪宁平静地说,她转过头给了他一个调皮的笑容:“但我已不会再像原来那样老是哭了。”
程绪宁问他:“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个兄弟在天岳?你想你哥哥吗?”
景宸看着她的眼睛,安静了片刻后回答:“每日都想。”
程绪宁点点头:“想念家人,是人之常情哩,若是不想,这人才可怕。你每日都想念你胞兄,这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