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地说,是传唤了‘叛徒波本’。
和那位只能用呼吸机维持生命的老人见面时,以叛徒的身份被拷问了一段时间的降谷零已经受了不少伤,因为组织的人只是为了不让他那么快死掉而草草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口,并没有给他提供什么别的治疗手段。
伤痕累累的降谷零得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卡路亚从被创造的最开始,就是我给自己培养的容器。”组织boss如是说,“我会把我的意识转移到他的身体里——波本,你和卡路亚似乎是朋友吧?那么,等到转移成功,我就以他的身份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吧。”
那张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了‘这是在大发慈悲’的神情,让人作呕。
怪不得一直隐藏着的boss会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原来是因为boss认为‘乌丸莲耶’这个身体很快就会被舍弃了,所以不重要。
降谷零不可置信,他不敢想象对方口中的场景真的出现后,卡路亚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已经亲手杀死了贝尔摩德,还要让卡路亚亲手杀死他吗?
这个房间里此时只有他们三个人:坐在书桌后拿着一支笔要在纸张上写点什么的boss、双目无神似乎被控制着的卡路亚以及半跪在地上浑身是伤的降谷零,因此三人里任何一个人的举动都会明显无比。
尤其是当boss在纸上落笔后,卡路亚的瞳仁开始颤动,表情痛苦不堪,boss则闭上了眼直直砸在书桌上,似乎真的把意识用降谷零根本看不懂的手段转移到了那具年轻的身体里。
直到卡路亚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立刻就要反手刺进自己的体内。
直到卡路亚的另一只手不受他控制地打飞了那把□□,让武器掉到了降谷零的跟前。
……直到降谷零迟疑时,黑发的杀手朝他喊:“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波本!”
降谷零浑身一个激灵,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捡起了□□,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前就完美地执行了潜意识里的指令。
他曾因为卡路亚被迫杀死贝尔摩德而对自己当时的违约赶到后悔,所以潜意识里,降谷零知道自己这次必须杀死卡路亚,他不能违约第二次。
作为一名卧底,降谷零的手中自然是染着血的,他曾经在组织的要求和监视下手脚冰凉地把子弹送进想从组织里逃跑的研究员脑袋中,事后又要忍着作呕的冲动伪装出漠然的假面。
降谷零在任务的空隙也想过,他在想每一个被自己杀死的人都会怎么恨他,即使他们再也不能对他亲口说出‘我恨你’这三个字,他也清楚他们眼中的恨意全是朝着自己迸发的。
这么说来也许有些奇怪,可这些恨确实能够让降谷零在黑暗中保持清醒,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他背上生
()命的重量,是他需要背负着往前走的重量,他决不能在这条路的中途倒下,否则恨也好爱也好,都会变成笑话。
卡路亚倒下去的时候正巧被茫然得像第一次杀人的降谷零揽在了怀里,后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靠在墙上勉强支撑住了两人的重量,但黑发红瞳的组织杀手没有看向他,一片死寂的眼睛注视着从自己的伤口中涌出的血。
“我之前也以为你不会违背我们的约定的。”他叹着气,“可你没有做到……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杀了我呢?”
“我用□□杀死过很多人。”杀手话音一转,语气里充满了研讨精神,“这是很方便的工具,只需要在目标身上的任何部位刺入差不多8厘米,我的任务就可以轻松完成。不过现在看来这招对我来说用处也不大嘛…等我死了以后,拜托你一把火把我烧掉,我可不想再当别人的实验素材了。”
他顿了顿:“就当是报了你欠我的,没问题吧?”
而被□□穿心而过的现下,他还能若无其事地说话,就足以向降谷零揭秘这具身体的特殊之处,也足以让降谷零明白组织boss对这具身体的渴望从何而来。
“……转移意识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降谷零答非所问,“你不要说话了,我们之后还有时间在公安的监管室里讨论你是怎么杀人的。”
“他没有转移到你的身体里,毕竟这种情况下还说得出这种话的人只有你,对不对?”
降谷零说着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一时间分不清舌尖尝到的铁锈味是自己咬破舌头后留下的,还是杀手的血刚刚溅到了他的嘴角上。
他只是执拗地盯着杀手,怀抱着一丝希冀,语序变得有些混乱:“所以你现在不要说话,公安的人马上到,你可以不用死了,是不是?”
杀手终于看向了他,却是对他翻了个白眼,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用的也是很寻常的语气,仿佛杀手不是要死了,只是准备睡一觉。
杀手说:“不要想太多了,降谷君。我不恨你。”
什么人的遗言会是对杀害自己的凶手说‘我不恨你’?喔,是杀手,是卡路亚,是赤江那月。
从这段铁锈味的记忆里脱身时,降谷零又想:他完蛋了,这辈子他肯定都忘不掉自己杀过一个不恨自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