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令歌一行人已经离开长安一日,他们正马不停蹄地赶往洛阳,由湫龙和无忧交替驾着马车。
此时,无忧正坐在外面驾着马车,耳边是街道两旁的喧嚣声,他并未听见马车里令歌他们的谈话。
“原来,当初阿楷没有杀你,只是为了瞒过东宫的人。”令歌听完湫龙说出真相之后,陷入惘然,“当初麦积山下出事后,湫龙你去了何处?”
“当时朝廷在追捕我,我便去了宁州附近,试图寻找……”湫龙有些欲言又止,“我想确定另一个孩子是否就是尺画,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湫龙回忆起来,昔日他第一次见到尺画时,便因其和令歌颇为相似的容颜和身段而心生疑惑,即使他暗中护在尺画的身边,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也已经不由他所控制。
“所以,可有寻到线索?”令歌问道。
“有,这次去宁州,我寻到了一样东西,”湫龙又道,“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史册上看到的内容吗?当年隆豫皇后曾赐临清王之子一把长命锁,昔日有幸,我曾在白夫人的身边见过这把长命锁的模样,便记了下来。”
说着,湫龙从袖中取出了一把银质的长命锁,只见那长命锁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价值连城之物。
“尺画的养父母去世后,他便被卖到了戏班,这长命锁也被那些亲戚所占有,直到我花重金赎买回来。”湫龙解释道。
令歌欲伸出手接过那把长命锁,只是快要触碰之时,他仿佛能看见尺画昔日所经历的一切,一时间他感动无尽的愧疚,手亦悬在半空,最终缩了回去。
“罢了,”令歌叹道,“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了,我并非临清王和白夫人之子,尺画已死,始终是我对不住师父,这把长命锁,还是请湫龙你代为保管吧……”
湫龙和望舒互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令歌。
令歌疲惫地倚着墙壁,从昨夜到此时,他几乎未合眼休息过,一双眼睛更是丝毫不见昔日的清澈之感,唯余浑浊。
“令歌,别想这么多了,你先好好休息。”望舒安慰道,“长安那边有令楷和风澈,他们定会劝住太子,想出法子替你解围的。”
令歌惘然,喃喃自语般地说道:“阿楷为我默默地付出这么多,可是我却不知真相,一次又一次地冤枉他,错怪他,伤了他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在伤害爱我之人的心?师父,阿楷,皇兄,明明我不愿这样……”
令歌的嗓音平静至极,落入望舒和湫龙的耳中却犹如利刃,让一颗心千疮百孔。
说着,令歌闭上眼睛,眉头紧皱着,望舒亦在此时坐到他的身边,将其搂过,轻拍肩膀,低声安慰道:“睡一觉,师姐在……”
不知朦朦胧胧地睡了多久,在睡梦之中,令歌又一次回到了凤仪殿,殿内大火焚烧,女子披头散发,手持血钗,神色狰狞,一身白裳更是被鲜血浸染,如鬼如魔,似乎要将他拉下地狱,同归于尽。
“啊!——”令歌大叫惊醒,神色是望舒和无忧从未见过的恐惧。
“令歌……”无忧不安地询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替你把把脉。”
此时湫龙已在车厢外架着马车,闻声也不免回头担心地看了一眼令歌,仔细地留意着车内的情况。
无忧替令歌诊脉之后,脸上浮现出惊慌的神色,说道:“令歌,你体内的真气愈发难以控制了,定然是因为你昨夜又动武的缘故……你不能再冒然运用真气了,会有生命危险的。”
“无妨,我自己清楚,只要每次少调用一些真气,就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是久而久之这谁也说不准……”
令歌微微颔首,他看向望舒,安慰道:“师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再冒然运功的。”
望舒眉头轻皱,说道:“若是再遇上燕北呢?”
“就算是死,我也要带上他……”说着,令歌看了一眼车外的湫龙,想起湫龙的身份,一时间他陷入两难。
“我不准你这么做,你得好好活着。”望舒流露出担忧和慌张的神色。
令歌却回应道:“师姐,如果你是我,我想你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望舒神色一滞,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只望不要有那样的一日。
无忧开口说道:“令歌,你放心,我会炼出控制真气效果更好的药丸。”
令歌见他神色认真,一如当年的少年模样,便微笑道:“多谢,无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看着令歌的笑意,无忧陷入惘然,他并非第一次看见令歌的笑颜,只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令歌的笑竟比哭泣还令人悲伤。
后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四人便进了洛阳城,令歌掀起窗帘,看着熟悉而陌生的街道,叹道:“一眨眼,已经五年没回来了……”
无忧闻言,微笑道:“这次来了,令歌就好好地多住一段时日,我们等楷哥在长安城的好消息。”
令歌默然,只是放下窗帘,重新坐在位置上。
无忧自知失言,便说道:“令歌,你有所不知,梦珏回到洛阳后又写了不少话本,还说有机会要给你过目,之后送到落音楼上演。”
令歌微笑,说道:“我好久没看过梦珏写的话本了,说起来,真是想念……”
再次看到清飖书局时,令歌只觉恍若隔世,曾经的记忆顷刻间在脑海里重新上演,一幕幕,让他为之欣然,又让他为之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