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瑶端在身前的手臂明显一颤,半晌才转身,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憔悴不堪,红肿的双眸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
昨日从衍王府回来后,焦氏气的浑身颤抖,愤然喝令林玉瑶跪下,指着她骂道:
“我为了你能嫁个好人家,整日巴结你小姨母,好不容易她答应为你和陈公子牵线!你倒好,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苏景玉,跟在人家身后连脸面都不要了!”
林玉瑶怯怯地低着头,泪水噗噗坠地,哽咽道:“娘,可女儿就是喜欢他,女儿不甘心。”
“再不甘心他都已经娶了林逢月了!你还想给他做妾不成?瞧你那拿不起放不下的样子!枉费了我苦心栽培你这么些年,琴棋书画学了个遍,就是盼着你能有个好归宿,如今倒是让那姓孟的丫头白白捡了个便宜!”
焦氏火气窜涌,气喘吁吁:“过两日我再去找你小姨母帮着说和说和,从今日起,不准你再想着那个苏景玉,更不准再见他!老老实实跪在房里思过!”
林玉瑶伤心欲绝,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姜姃担心将逢月锁在衍王府阁楼的事情闹大,又不敢向祖母说起,悄悄跑来林府向她打听,幸而只是虚惊了一场,假意劝慰了她两句就匆匆回府,叫府中下人连夜将苏景玉在衍王府抱着逢月亲吻的事情传扬出去。
深夜,灯光幽暗,林玉瑶膝上剧痛,躺在床上久不能眠,起身翻出一条与苏景玉服色相近的绛色披帛挽着,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哭的满目凄然。
*
姐妹二人都不说话,房里静默了好一阵子。
阳光自窗边射入,在地上映出两道淡淡的影子,没有片刻交集。
逢月自袖袋中抽出昨日那条月白色的披帛放在门口的桌角,林玉瑶转开脸,试图平息心底的波澜,不冷不热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话一出口,满腔不甘与怨愤顷刻之间如潮水般袭来,没等逢月开口就倏地上前两步,撩的珠帘哗啦一声碎响,含着泪道:
“林逢月,你凭什么?当初是你骗了我,顶替我嫁进定远侯府,抢了我的夫君!我们家养了你十几年,你竟然恩将仇报,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怪不得我!”
逢月瞳仁剧颤,“我没有!我从未向姐姐说过一句假话,当日我初见苏景玉,他的确……”
“林逢月,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要骗我?你为什么不在我眼前消失?!”
林玉瑶颤声打断,泪水险些夺眶而出,被她竭尽全力压下,双眼红肿的犹如手臂上的绛色披帛。
无尽的酸涩感自胸口卷涌而上,逢月怔然看着她,半晌后哑然问:“姐姐真的这么恨我?”
林玉瑶死死咬住下唇,昨日窥破的伤口处再度渗出血来,倔强地撇开脸:“对!我就是这么恨你,我后悔昨日没有把你从阁楼上推下去!”
晃动的珠帘散着刺眼的光,逢月不由闭眼,泪水浸湿了羽睫后滑落在脸上,瞬间冰冷。
她极快地抬手抹去,低软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姐姐,我感激林家对我的恩情,也会永远记得小时候你对我的好,但我不会一直容忍下去。我今日来,是想请姐姐把巧儿和她的卖身契送到苏府,否则我必会将昨日的事情说出去,我本来也没有姐姐金贵,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两扇房门咣当一声,紧贴着后背关起,逢月的裙角被夹在门缝,身子一顿,回头拽了一把。
焦氏和嫂子姜娴打正房那边走来,看见逢月均厌弃地背过身,逢月黯然低下头,跟在三安身后出府。
“苏少夫人慢走不送!”三安冷冷地抛下一句,转身便走。
喝喏声起,马车的帘幔随风忽起忽落,林府的大门渐渐远去,转过弯后彻底消失不见。
逢月眼里蓄满的泪水如决堤一般,趴在膝上哭的不能自已,不论她多么不舍,她与这个养了她十六年的家、与姐姐林玉瑶之间都已经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到从前。
*
盛夏已至,苏府东院的亭子周围摆上了盛开的月季花,花香馥郁,姹紫嫣红,各色蝴蝶在花间翩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