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苦味熏的她鼻梁直皱,鼓起勇气端着碗一饮而尽,碗底的药渣沾在喉咙里下不去,胃里翻腾的厉害,险些吐出来,喝了半杯温水才勉强压下。
没心思埋怨苏景玉开的药苦,看着他,等着下文。
苏景玉回头,确认桃枝已经出去了,拈着袖口擦去她嘴角的水痕,接着道:“王公公被那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又在阴寒潮湿之处关了十年,身子早已如风中残烛一般,全靠猛药吊着一口气罢了。”
逢月上次只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倒是没注意到王公公被烧的毁了容。
好好的一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像野兽一样被关了十年,不知道该感叹他时运不济,还是该怪皇帝和衍王为了固位夺权太过于残忍。
不过就算他气息奄奄,凭苏景玉的医术,也应该有办法让他恢复一时半刻。
果然,苏景玉又道:“王公公如今的身体已经经不起猛药,我只喂他吃了烈阕丹,他嗓子烧坏了,清醒后还是口不能言,但能认出我来,点头承认十年前是皇帝逼迫他在宫宴上下的毒。”
逢月心急追问:“的确是平杀落艳?”
“嗯。”苏景玉回道:“他寿数已尽,很想将当年的事都说出来,所以上次在别院里见到你一个陌生姑娘,才会拼尽气力扑向你,盼着你能帮他将这个秘密带出去。”
逢月低头揉搓着掌心的细布,过了这么多天了,想起那个恐怖的的黑影依然心里发慌,若当时再看见一张毁容的脸,怕是魂都要吓丢了,哪还有心思听他说什么秘密。
敛回心神,抬眼道:“他有没有说为何十年前你中的毒剂量不够?真是他动的手脚?”
苏景玉摇头,“他只在我手上写了四个字,奴未下毒。”
“他没下毒?”逢月惊的坐直了身子。
苏景玉慨然应道:“是,我问他那颗平杀落艳去了哪里,还有没有旁人碰过那毒药,他一概不知。”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王公公毕竟是太子的人,为了维护太子与定远侯府的关系,刻意编造些假话也未可知。
倘若他当真没有下毒,十年前的事又作何解释?
当日宫宴之上,可能藏有平杀落艳的只有皇帝、太子、衍王和父亲苏天寿。
父亲是断不可能会下毒害自己的,太子当时还年轻,需要父亲的帮扶,不会自断臂膀。
衍王府里没有另外那颗平沙落艳,况且他救下王公公,囚禁他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拿他作为对付皇帝的底牌,当年害他下毒的人就只能是皇帝。
兜兜转转,看似能查的都查了,一切却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逢月的心思还在王公公身上,眉间皱了皱,不安道:“王公公被衍王囚禁了这么多年,如今他就快要死了,衍王如果真打算利用他对付皇帝,那岂不是就快要动手了?”
皇权争夺,历来都会掀起血雨腥风,京中不论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又有多少人能独善其身,之前尚觉得无比遥远的事,如今看来就在眼前了。
苏景玉看着她满脸焦灼的样子蓦然一笑,伸手揽她入怀。
还不到十七岁的姑娘家,同她说这些着实太过于沉重,或许当初就不该把一切都告诉她。
鼻尖贴在她颈侧轻嗅,笑闹着逗她:“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凡事有夫君在呢,你昨夜高烧出了一身臭汗,赶紧养好了身子沐浴去。”
逢月自小到大鲜少发烧,没底气地抬起胳膊闻了闻,明明还是香喷喷的,气的推开他,“你才一身臭汗呢!”
瞳仁动了动,扬头问:“顺子呢?”
苏景玉弯着的嘴角绷直,生硬地道:“外边跪着呢。”
逢月知道顺子一向机灵,又对苏景玉忠心耿耿,昨日刚进厢房时还如临大敌地到处验看,冒雨蹲在厢房门外守着她,要不是出了什么事,绝不可能突然离开。
转过身来正对着苏景玉道:“他说了什么没有?”
苏景玉喉咙里闷着声极低的冷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