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珍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晏长?珺甚至没能从她的表情中?发现?哪怕一分一毫的得意,全是无声沉默的痛彻心扉,又碍于晏长?珺在她的跟前,贺珍仙只是慢慢让泪水充盈了眼?眶,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她拉着小楼的缓缓松开,垂落。就像她的目光一样垂落,落在那几具尸骸上面。
面目全非,什么都看不出来。
怪不得晏长?珺要找她这个?做母亲的过来指认呢。可是人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谁都不认出来了。
小楼不似她的母亲一般克制,她静默了片刻,很快便哀痛地哭出声音,就在母亲的手从她身上垂落的一瞬,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廊下,死死地凝视着绵软毛毯上的三具尸体。
她一向最害怕一动?不动?的东西了,哪怕是活物静止,她都觉得害怕,遑论死人。
更不用?说……现?在被烧成漆黑尸骨,一动?也不动?的她的姐姐。
小楼抽抽噎噎地跪在毛毯上面,哭了好些?时候,终于她回过头看向晏长?珺,吸了吸鼻子,说:“你分不清她了,是吗?”
“是,我分不清,”晏长?珺错开眼?睛,不敢直视小楼,“把你们找来,便是想要让你们瞧瞧,哪个?才是她。”
贺珍仙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来,小楼一边抹眼?泪,一边看着母亲,她抽噎着准备推开母亲。
她觉得母亲一定是觉得她这么跪着不好,在公主殿下面前丢了面子,她一定是想要把她拉起来。
“娘,你别……”小楼话刚说到这里,音声便骤然止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弓下身。
晏长?珺的眼?睛骤然睁大:从伊始就表现?得极为克制、循规蹈矩的贺母,眼?下竟然也同小楼一样,跪倒在尸骸面前。
小楼动?了动?唇,几是无话可说:“娘?”
她本来以为母亲要拉走她的。
贺珍仙很快站了起来,还连带着把小楼拉了起来;小楼仍在抽噎啜泣,嘴巴里面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可是贺珍仙却一言不发。
小楼似乎在骂她,贺珍仙不会骂她。
晏长?珺此?时此?刻却特别希望她骂她——她的无声一跪,毫无征兆,却是对她晏长?珺最大的讽刺与控诉。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的女儿?。贺母年事已高,断不能像小楼一样童言无忌。
她们哪里需要跪在贺镜龄面前呢?
是她,是她晏长?珺这个?罪人,才应该跪在贺镜龄的跟前赎罪。
但可笑的是,晏长?珺甚至找不到哪个?才是真正的贺镜龄。
贺母转过身来,面上又恢复了平静的悲伤,说:“公主殿下,民妇方?才看过了,这三具尸体都和镜龄很像。”
不言自明?,贺珍仙也看不出来哪一具是哪一具。
贺镜龄身上没有胎记,掐一掐捏一捏很容易留痕。
很容易留痕,也很容易消散。
就像贺镜龄本人一样狠心:她爱她,然后离开她。
用?一种最残忍的最愚蠢的方?式,晏长?珺想不清楚贺镜龄为什么要这样做。
贺镜龄明?明?就是站在她这一方?的。
晏长?珺抿着唇,“嗯”了一声,问:“夫人有什么打?算么?我会帮你们安顿她的后事。”
她要先安顿她的后事,然后再?对那些?害她的人逐一报复。
“后事吗?”贺珍仙趁着撩头发的时候擦了擦眼?角,声音依然平静,“公主殿下给镜龄平反,民妇已经很开心了。民妇也不求什么,殿下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贺母的语气越是平静越是小心,晏长?珺的呼吸就越是激烈越是急促。
她宁愿她怪她,她宁愿她像小楼一样怪她。
贺镜龄已经死了,同她一样流着同样血脉的女人怪罪于她,就好像是贺镜龄在怪罪她一样。
要是贺母真的这样做了,晏长?珺心说不定能够好受一些?。但是贺珍仙却一直保持着对她的谦恭、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