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被撞开。
老太监敬忠垂着一双厚重的眼皮,将形容枯槁的帝王搀下龙辇。
皇帝抬了抬手。
甲胄声整齐响起,两列禁军退守在别苑外。
皇帝只带着敬忠公公一个人,缓缓踏进了门槛。
“云二弟,喝酒都不叫我,这可做得不地道!”皇帝呵呵笑道。
云满霜也不问他为何知道自己在这里,只沉默着,提起酒坛,注满另一只大瓷碗。
“叮凌凌。”
酒液清澈,浓香四溢。
皇帝老实不客气地摸到他对面坐下。
敬忠公公没来得及用袖子揩木凳,轻“嗐”一声,悄悄跺脚。
云满霜又提起酒坛,再倒满一碗,摆到左手边。
皇帝目露怀念:“三弟的位置啊,他若是还在就好了。”
云满霜面无表情:“他在。”
皇帝摇头叹息:“他呀,当年若是娶亲留个血脉多好,替他把孩子养大,也好留个念想。”
云满霜:“他自己就在。”
皇帝又道:“兄弟三人终究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许多话再无机会讲。”
云满霜望了望左手边阴沁沁的空处:“……你真的可以讲。”
“想什么呢云老憨,”皇帝有点气喘,笑容倒是难得爽朗,“你以为我这次来,是要送你去见三弟?你可把大哥看轻了!”
赵宗元垂眸笑了下。
“孩子呢?抱过来我看看。”皇帝端起酒碗啜了一口。
敬忠公公一脸心疼,又不敢劝。
侍女抱了婴儿过来,它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住赵宗元“咯咯”笑。
皇帝以为婴儿在看自己,抬起手,想摸摸它娇嫩的胖脸。
婴儿“哇”一下大哭起来。
皇帝枯瘪的手尴尬停在半空,自嘲地笑道:“婴儿能见鬼,知道我命不久矣,怕我。”
“那不会。”云满霜道,“它见着三弟就高兴。”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侍女把婴儿抱走:“行了,我知道你怨我。但是二弟啊,三弟的死,你觉得真能怪我么?他有话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他都以死相逼了,我有什么不能答应?”
云满霜盯着皇帝的眼睛。
这双眼睛已经浑浊,从里面找不出半点真心。
他抬起手中的碗,狠狠闷下一大口。
“咚!”
云满霜把空碗重重搁在木桌上,提起酒坛,又注满一碗。
“三弟,干!”
他碰了碰左边桌侧那只盛满烈酒的大瓷碗。
皇帝也叹着气抬起碗,去碰赵老三那只。
双碗相触,忽有一道刻骨寒意顺着手腕攀上来,阴沁沁袭向心肺。
皇帝手
一抖。
将死之人,身上阳气浅薄,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赵宗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