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安于沿路之雅间正座,轩窗半开,正好足够他看清前方之景。
这京城头一次出现的新郎与新娘并行之迎亲仪式,这些个惯来愚钝到能随意被糊弄的京城百姓,刺耳的劝劝祝福之声,炸裂的鞭炮锣鼓之响……
眼前见到的一切,耳边听到的一切,都让谢崇安觉得极其难耐。
就像是他汲汲营营意图争抢的东西,却被旁人轻而易举的获得。
比如天意。
比如民心。
而这个旁人,自然是谢清尧这个最没有希望坐上那龙椅的人。
一个注定与皇位无缘的人,凭什么能拥有这么多东西?
颅内传来轰鸣,滚滚水流之声在谢崇安的颅内拍打。
脑海浮现出巍峨的宫墙,浮现出坐在皇位之上的一国之君,浮现了那坠在君王腰间的珊瑚珠手链。
握在手上的瓷杯被谢崇安生生捏碎,许久未曾失控的情绪,在这一瞬宛若脱缰之野马,怎么都无法压制。
谢清尧怎么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谢崇安,怎么可能让谢清尧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
繁复的喜轿从谢崇安眼前经过,那些谢崇安连想都不允许自己想的画面,总算被谢崇安驱逐了出去。
新的画面,在谢崇安脑海冲撞。
同样的红,同样的热闹,同样的新娘。
不同的是坐在马背上的的新郎,不是谢清尧,是他谢崇安。
不同的是喜轿所去之处,在眼前之路口有了分叉。
今日的喜轿摇摇晃晃,要去的是清园。
可脑海中的喜轿,几经流转,最后进的却是东宫。
是他谢崇安的东宫。
徐明月,要嫁入的是他谢崇安的东宫。
腥甜的鲜血从谢崇安口中溢出,谢崇安受不住现实与幻境的割裂,生生晕厥了过去。
跪在地上替谢崇安料理掌心碎瓷的小板子将谢崇安搂住,焦急询问:“太子,您怎么了?”
无人应声,鲜血从晕厥之人的口中,一股一股吐了出来。
谢崇安死了,他小板子这跟着谢崇安无恶不作的人,哪里还有生机可言?
小板子慌了,不住高声呼唤着:“来人,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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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接待外客的清园在今日不论大小门,皆是大开着广迎四方来客。
府门之外的长街之上临时加了五十来张木桌,摆起了那等流水席,是用来招待前来祝贺的京城百姓。
凡入了清园前来上礼簿之宾客,谢清尧不仅分文不取,还让魏福禄给每人都发了一个沾喜气的红封。
因着天气也热了起来,那等子寻常官员家中压根用不起的冰鉴,这清园直接雕成了假山之模样。
不仅将这清园子人来人往之热气压下,还在那袅袅檀香的映照之下,又多添加了不少文人雅趣。
总而言之,这清园之内的一物一景,这成婚之日的每一个举动,都彰显了谢清尧能将徐明月娶回家的极致愉悦。
而于这京城的百姓朝臣而言,今日这婚礼给人最直观的感觉便是,谢清尧这银子应当多到装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