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门动静,吴克没有动,而是低头装作继续看书。
眼在纸上,却一个字也读不下去。
是啊,走,还是不走?吴克像站在十字路口,矛盾又纠结。
想留,联系不到自己同志。想走,又想着赵启明曾经说过的话。
或许是赵启明有了预感,六月底专门和吴克接了一次头。那次说了很多,但中心就是一句话:只要没有暴露,不管遇到多大困难,就继续潜伏。
而以吴克自己想法,还是想出城杀鬼子。
当复仇的子弹打入花谷脑袋之时,那种感觉,无与伦比。如果出城而去,驰骋山林平原,转战河流湖泊,横枪立马杀这些畜生,该是何等快意——
想想手心都痒痒!
而在今天之前,吴克还想过,一旦出城,两个月之内必须干死一百个鬼子,把他们头盔摆在黄河岸边,以祭奠赵老师和他的家人。
这个想法依然存在。杀了花谷,仍不解恨,因为他们手段卑劣,害了赵老师全家。更因为他们是侵略者,畜生不如,应该全部斩尽杀绝!
既然如此,就再等两天,若鬼子进入泉城,仍联系不到自己同志,那就真成了断线风筝,掉队孤雁,到时再走也不迟。
至于党务调查处,上线已转达上峰意思,效忠党国,继续潜伏。但吴克压根没当回事,老子说走就走。
有了主意,又大仇得报,吴克真想燃上三炷香,告慰赵老师在天之灵,并汇报自己想法。
但担心孙慕容再杀回马枪,还是忍住了。已引起孙慕容的怀疑,还是要小心为上。出城之前,再和孙慕容好好聊聊。
孙慕容没有回来,正走在漆黑的夜里。
半小时后,他敲开位于纬二路上的福隆家具店的门,见到通讯站站长付仲平。
付仲平,鲁省新泰人,今年三十二岁。黄埔七期毕业后,被派往江西“剿匪”战场。其作战勇猛,但所属部队就是打不过红军。
1935年,荣升营长,却产生厌战情绪。正好被力行社看中,遂以作战不利革职查办,被秘密派往泉城,以家具商身份潜伏于泉城,并担任情报组组长。
那时鲁省形势也岌岌可危。韩复榘在日本人蛊惑下,几欲要宣布鲁省独立,险些对泉城党务调查室和力行社痛下杀手,幸而手下师长孙桐萱等人反对而胎死腹中。而那一年,韩复榘被南京擢升为二级陆军上将。
受命于危难之际,又亲身经历韩被日本和南京极力拉拢,也就养成保守不激进作风。
今年九月,上任站长撤离泉城,付仲平继任。论能力,付仲平不算力行社里的精英,但又与其他特务不太一样,不图私利,真心效忠党国。
让孙慕容进门,关门,上楼,又关闭房间门,付仲平才小声问:“有情况?”
“花谷被打死了。”孙慕容脸上不知是兴奋,还是担心。
“知道谁干的吗?”付仲平脸上只有吃惊。
孙慕容摇了摇头:“现在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付仲平更为吃惊。
孙慕容知道,如果说了前后经过,付仲平肯定会生气,也可能因为他的自作主张,从此不再信任他。没有办法,因为心里的忠诚,他必须实话实说。
低声,把情况全部告知了付仲平,最后请求处分。
付仲平先没说话,而是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了两口。
孙慕容有些忐忑地看着付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