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歌愈发觉得宫中果真无?聊得紧,除每日往皇后宫中定时请安外,她那偏殿也?再未有客上门。
除却连珍准备及笄礼闭门不出,谢昭宁也?时常往宫外去探查前朝踪迹,南烟又将她与苏梅跟得愈加得紧,眼神还总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很是古怪,霍长歌瞧不透她之前,便也?不想?随意动上一动,生怕授人把?柄。
更遑论前朝一事?还有诸多疑点,她原想?着待春暖花开,北疆恢复道路通行?了,便着人与她爹霍玄送信过去详细一探,如今也?是不能够了,还得另觅时机。
霍长歌本就?是个闲不住的热闹性子,前些日子肩膀伤着,还能安分些,如今越发得坐不住,时时便觉得这宛如“囚禁”般的生活,恍然便让她时不时忆起前世被困于京中的那五年?。
她那时虽被谢昭宁亲自“囚”于王府之中,但原还比如今自在些,总归谢昭宁的安王府守备再森严,她想?要传入传出的消息也?仍是他与他那些手?下阻拦不住的,不像这重重宫门,像是当?真能将她困死在其中一般。
似乎一切皆在大年?节里有了巨大转变。
又过几日,临近春分,京中突然迎来连绵细雨,天色整日昏暗阴沉,雨声淅淅沥沥不断,气候却不见明显寒冷。
霍长歌腿脚夜里越发得难过,肩头旧伤也?酸酸胀胀麻麻痒痒,浑身俱不爽利,白日里便醒醒睡睡,总不大清醒,如此慵懒生活,便是她前世也?未曾有一天享受过,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到得春分,雨下得更加得大,大雨瓢泼伴着轰隆雷鸣似银河倒倾,青紫电光于天际若隐若现,连凤举无?奈之下只得取消了太庙春祭与原推至春分的储君试犁亲耕,只在宫中设坛祭拜,又着官员、士大夫自行?郊外踏青迎春。
这些时日,前朝隐匿得毫无?踪迹,谢昭宁率禁卫南军与中都护城北军探查京兆尹多日,也?只借着霍长歌手?下那位“素采姑娘”的本事?,带人拔除了些许前朝安插于京中较为显眼的几处“钉子”,于其根基而言倒是并?未损伤多少。
只连凤举却已耐不住,过得清明若再不“试犁亲耕”,今春便再无?时机,遂严令着他们尽快推进探查脚步,亦要提前详尽部署一切安防,留待清明时节护卫太子安危。
谢昭宁越发忙得脚不沾地,时常宿在宫外,已许久未曾回宫中羽林殿。
翌日,飘风急雨中,连珍便迎来自个儿十五岁的生辰,以及——及笄之礼。
晨起,各宫皆备礼前往皇后宫中,霍长歌亦着苏梅取了件自北疆带出的玉器,着南烟领着一同过去观礼。
吉时,连珍着一身花纹繁复的宫装玉步款款而来,她半月不见,身段愈加婀娜,柳腰花态间尽显女儿家的娇媚,与这宫中大多女子一样,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将克己复礼、贤良淑德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宫乐起,礼部于帝后御座前,一遍遍唱着祝词,又捧了冠服来,正冠、更服、受酒器、奉馔食讫,连珍四肢僵硬得让人牵着一步步谨慎而完美?得完成?了她的及笄之礼。
待礼成?时,皇后与连珍发髻间亲手?插了一支金步摇,连凤举下旨赐了她与前世相同的封号——颍川公主。
颍川原属豫州大郡,颇为繁华,只于此得见,连凤举便是再不喜这个女儿,也?未曾在人前亏待她。
霍长歌端坐左侧观礼席,四下里嘈杂热闹,有宫人在小声议论连珍未来婚嫁,毕竟南晋的姑娘一旦及笄,便是该议亲了,而连凤举膝下如今又只她这一个成?了年?的公主,婚配一事?便格外引人注目。
霍长歌闻言不住唏嘘,只心道,再过半年?,她怕是亦要在此地走上一遍与连珍相似的流程,只不知霍玄可抽得出空闲前来。
她一时间心绪翻腾,越发思念起她爹与北地三州来。
就?快了,霍长歌不动声色窥着对席众人间的谢昭宁,不想?他也?正投了眸光过来,四目相对一瞬,霍长歌已明显觉出了他将隐而不发的温柔缱绻堪堪藏在眼底。
就?快能回去了,她怔怔凝着谢昭宁,只觉一时间似已离这堂中喧嚣远了,她忍不住心道,我们终归能回去的。
*****
隔日,屋外大雨渐悄,霍长歌辗转发侧,夜里不住梦起前日席间谢昭宁那含蓄幽远的眸光,着实想?见谢昭宁一面,卯时不到便起身着南烟领着往崇文馆中去。
她到时,室内人已齐了,约莫一月不见她,众人皆齐齐一怔,只觉她似乎当?真长大了些许,眉宇间的从?容堪堪要将娇蛮压过去似的,便不由神色各异起来,却是连珍先回神笑着亲亲热热唤了她声:“妹妹来了。”,越发引得旁人惊诧。
谢昭宁夜里巡防,未曾睡下多久便又起身,正略有困顿间,闻声抬眸,倏然顿住,只觉眼前红彤彤一道身影似一团火般,径直将他眼前料峭初春点亮成?了盛夏,困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来人裹一身朱红锦衣,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一头长发分扎数股小辫,往头顶结成?两个小髻,小髻左右又各别了支蝴蝶状的玉步摇,翅尾缀着珊瑚珠子串成?的流苏,随她步调轻轻地摇晃,与她耳下一只续了长长珊瑚珠链的耳坠相映成?趣。
正是霍长歌。
她素来鲜少做如此齐整装扮,今日倒越发似个豆蔻少女模样了,虽不至于尽态极妍,却也?有了些许美?人胚子的影子,甚至于她那份灵动张扬与率性,原是京里闺秀所无?法比拟的,耀眼夺目得很。
谢昭宁呼吸不由一屏,颇有些被惊艳的意思,眼睫一颤,强自按捺了一瞬,耳朵仍忍不住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