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向都是教导他喜怒不行于色,他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性子,可现在却忽然明白其中的几分道理。
嘴角往下压了压,在一旁的石凳坐下,咳嗽两声,女人好似这才发现他。
终究是没有压住,在那安静清柔的眼眸看过来时,嘴角便忍不住翘起来:“不是说有新得的物件?进屋去吧,我给你掌掌眼。”
晋商手上握着一只小小的竹蜻蜓,不觉有些微微失望:“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竹蜻蜓罢了,我那里还有许多,材质做工比这好上百倍不止。”
唐宛微微一笑,从他手上接过来,手指不知在哪里微微摆动一下,竹蜻蜓就嗡嗡几声,在空中飞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往日这种都需要用手搓弄棒身,哪会这样,凭空就飞了起来,翅膀上下扇动,活像真的一样。
虽然只飞了不过几秒钟,就翩翩落在地上,他还是惊奇的不行。
小跑过去,蹲在地上将竹蜻蜓捡起来,纳罕地摸在手上瞧个不停。
唐宛也走过去,蹲下来问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晋商抬起头,两只眼睛圆溜溜的:“这个要怎么玩?”
刚他在蜻蜓身上摸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她到底碰了什么地方,呼地一下子就飞起来了。
唐宛从他手上接过来,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在他满脸好奇的注视下,慢慢说道:“你真想知道?那我们就说好了,我告诉你,就叫了丫鬟过来,带你回自己院子里去,可好?”
晋商听了,脸上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起来:“你怎么总是想着撵我回去,我不过是想同你待在一处罢了。”
唐宛并没有因为小公子喜爱自己而高兴,她知道自己位卑人轻,也恰恰是这样的喜欢叫她消受不起。
他有这个年纪的天真浪漫,可他明明知道被发现了会让她受罚,还多次跑过来找她。
若不是用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将他哄骗过去,不知要被罚多少次了。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晋府的人打杀了她,也是无人敢置喙的。
她直起身子,许是夜深露重,身体微微发冷,心里也有几分疲惫:“那便罢了,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你。什么时候累了,我再叫人送你回去。”
今日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谢峰、晋察和晋阳的脸似乎在眼前闪过。
前面两人,无缘无故,对她厌恶颇深,她忍不住伸手轻抚喉咙,只觉得那处隐隐作痛。
差点就要被掐死,晋察虽救了她,却是那么凶,且不可理喻。
晋阳对她看似宠爱,可在回门之日,将宠婢带去谢府,又算怎么回事呢?
衣袖不知何时被人轻轻拉住,她低头看过去,只见晋商静静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几分犹疑。
虽是晋府的小公子,荣宠非常,只是母亲早逝,不可避免产生了微末影响,早早年纪就有了如此敏锐的情绪感知能力。
唐宛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双腿似乎有些发软,腰腹也是酸涨非常,她心里有些微微不耐,见他这样的神色,那份不耐消退了几分。
虽有几分顽劣,到底是个孩子,同他计较做什么。
将竹蜻蜓塞到他手上,也不管他脸上什么表情,转身坐在榻上,拿着桌上看到一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晋商愣了愣,站在原地望着女人的背影,只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并不能让人瞧出在想什么。
他坐在女人对面,手撑在炕桌上玩弄着竹蜻蜓。
手指这里捏捏那里扣扣,似乎对这个普通又稀奇的物件十分好奇,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偷偷去瞧女人脸上的神色。
在他本就不怎么好的耐心即将消失殆尽时,女人将书放下去,淡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他有些无奈,偏偏又拿他没有办法。
晋商手上还拿着竹蜻蜓,微微偏头去看她。
窗子并没有关紧,烛光在女人脸上摇曳,还有窗外淡淡的月光,显得那张小脸越发嫩生生,柔盈盈,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心里微微一窒,便见女人将蜻蜓从手中抽了出去,在眼珠子上轻轻摁了一下,在静室中,只听一声轻微的响动,便脱手飞了出去。
原来机关在这里,晋商忍不住感叹,握着竹蜻蜓,手指似有些不舍,微微松开又慢慢反触回来,听女人轻轻道:“是这样。”
晋商虽然还是不愿回去,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只能息鼓偃旗,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不要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