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了重云家的天衡武馆所在的那间商场。
行秋上次来这里是半年前的暑假,站在商场露天的中庭里,行秋抬头环视了一圈——和夏天相比,餐饮店铺大多没撑过半年光景就已经转让了;课外辅导班依然生意兴隆,上下课的小朋友和接送孩子的家长们络绎不绝。
商场的三楼尤其热闹。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行秋看到了那个龙飞凤舞的“武”字,认出了天衡武馆的招牌。
行秋一边想着“果然像重云说的,他们武馆的生意很好啊”一边乘着扶梯上了楼。
但等到了三楼,走近天衡武馆后,行秋发现气氛不对。
天衡武馆大门紧锁。行秋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有教练和孩子,但此刻课程显然已经暂停,穿着武馆制服的教练们正在安抚孩子们,而孩子们正一脸不安地看着门外聚集的那些人。
门口聚集的人群虽然熙熙攘攘,但这不是顾客盈门的热闹,而是剑拔弩张的紧张。这些聚集在武馆门口的人显然也不是学生家长,看那气势汹汹的架势,满脸横肉的气质,以及脖子上的金链子,这不就是一群狂徒么?
这些人倒是可以去应聘老爹的保镖。老爹一定喜欢他们,会给他们委以重任的。
诶?不对,人群里有个人行秋认识,那不是阿旭吗?!
阿旭是老爹的特助,但此刻他正站在人群的正前面,像是那群狂徒的领导者。
阿旭平时总是彬彬有礼,但此刻却像是撒泼一般,正对着武馆的工作人员泣涕涟涟、大呼小叫:
“我的宝贝儿子,送过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上了一天课,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你们还我孩子!”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狂徒们跟着喊道。
工作人员急得一脑门汗,解释得嗓子都哑了:“我们查了寒假班的花名册,您儿子根本就没有报名啊。今天来上课的小朋友们都还在武馆里,一个都没少。我们实在是不知道您儿子去了哪里。”
“都是借口!还我孩子!”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行秋懂了。
老爹已经下手了。
行秋冲着人群喊了一声:“阿旭!”
和狂徒们整齐划一又声如洪钟的口号声相比,行秋的声音显得很单薄。但阿旭还是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转过身看到了行秋。
阿旭很惊讶:“二少爷?您怎么在这里。”
阿旭确实很惊讶,集团的二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阿旭只是接到了老板的任务,带人来这家武馆闹事,搞臭这家武馆的名声。至于为什么闹,怎么闹,老板并没有交代。
但阿旭也没在意这些。在他看来,这只是老板分配的一项工作任务而已,自己作为打工人执行老板的指令就好了。反正类似的事情,他也没少帮老板做。
“阿旭。”行秋冷冷地说,“我记得你未婚吧?怎么儿子都能上武术培训班了?演戏的话,行头也得做全套吧,你的戒指还戴在中指上呢。”
此刻,在阿旭的视角里,这个从天而降的二少爷想必是代表老板来监工的。自己这活儿做得有点糙,被二少爷挑出毛病了。
阿旭连忙解释:“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是我侄子,我侄子被这家武馆搞丢了。”
“这位先生。”武馆的工作人员拿袖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用沙哑的声音说,“您刚刚明明说了,是您自己的儿子。这么多人都听见了……”
还没等这位工作人员说完,“这么多人”便异口同声地说:“就是说的侄子,我们都听见了!”
“喂!你们讲不讲道理!”
行秋知道,这帮人自然是不会讲道理的。
他们只需要这样闹下去,时间长了,自然会有家长听信这些风言风语,不敢送孩子来上课;或者家长虽然有判断力,知道这群人是无理取闹,但也会担心小孩子每天在这样的环境里习武会被殃及无辜,因此望而却步。
哪怕最后重云的家人找了千岩军,或是去打官司胜诉,被污损的名誉,被吓跑的学员,也不见得能挽回了。
行秋感觉如芒在背,仿佛有一双充满威压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行秋转过身,视线越过栏杆,看向商场的露天天井。
果然……
天井此刻正笼罩在商场的阴影中,老爹就站在这阴影里望着行秋。他眼神像是看到猎物跌入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而志得意满,嘴角还挂着冰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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