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照,那是‘彀’字吗?”“主人说的是那面旗上的字吗?我不识字呀!”“哦,是‘彀’字,彀城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方凌透过雨幕看向下方的战场。他的潜意识中,早就把小照当成了一个会说话,能识字的人族,小照是他的朋友,他是小照的亲人。他和小照离开风落原,一路向西北奔行,打算过曦原后,去一趟秋寒城。这一日刚过锁喉山,就看到下方黑压压的兵马在雨中围杀,突围的一方在艰辛中前行,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惨烈。“主人,他们在以多打少呢,这样很不公平呀,而且又是彀城的。”小照有些跃跃欲试,它不认识字,却见过彀城的骑军,知道主人与那个黑氅青年那一战,彀城的将士没有少出力,就凭这一点渊源,它都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是彀城的将士。”方凌不知他们厮杀了多久,只看到彀城的骑军一个一个倒下,心中一阵悲悯,他胸膻间的极光之晶无念而动,闪耀出淡蓝色的光芒,照耀进他的脑海,识海中落下一个个字符,蓝光每消融一个字符,脑海中的光芒就渐盛一分,他的周身也随之发出一片清亮的光芒。小照听到那句“是彀城的将士”,像是得到了主人的授意,它摆动了一下脑袋,发出一声震天的啸吟。与引御天雷的吼声不同,它在表达一种怒意。它是圣兽之体,那些战马岂能受得住的它威压?皆是瑟瑟发抖,再也无力向前,有的更是四肢瘫软,栽在泥水中。方凌周身散发出的光芒,清澈而明亮。他想起当年在碧莲峰下,先生教他的水行法则,念随心动,竟然冲破心念中的枷锁,重新顿悟出了水行法则。只见雨水倒流入天,与满天的阴云一起消退进那片清亮的光明之中。“嗯,五行有了一行,用到极致也是不错啊!”只是他不明白,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片异常清亮的光明,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是圣世光明的第二境又有进境了,他又说不出感悟到了什么。异象让北屈城的城兵惊慌失措,坐骑像被下了咒语,无论怎样驱使,都不愿前行一步,而那些雨水竟然倒灌入天?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北屈城的城兵像陷在了沼泽中,动弹不得。沙浩杰极不甘心,可他也催不动坐下的战马,彀城骑军勇猛无比,为了围堵他们,北屈城折损了不少兵马,眼见他们就要成为强弩之末,无力再战,却这样功亏一篑吗?让他感到一丝欣慰的是,彀城骑军也同样中了魔咒似的,呆立在原地不动。伍元化部众同样感到震惊,但相比北屈城兵的惊谎,他们相对平静一些,因为看到突围无望,横竖都不免一死,异相不异相的,已无关紧要了,偷得片刻的功夫,喘息一下也是好的。他们看到那片清亮的光明,心中感到淡淡的温暖,那像是照耀在彀城城楼上的一缕阳光,仿佛把他们带回了彀城,在暖阳下打盹,或是架火热上一壶老酒,散发出来的醇香,让他们身心无比舒坦。伍元化此刻才感到浑身剧痛,双臂酸麻,手中的铁戈重如千斤。面对突来的变故,他仍保持着清醒,那片清亮的光明,让他感到些许安详,也从中看到了一线生机。突然,那片光明渐渐缩成一个光团,一道身影从那个光团中走了出来,光团随之消隐。在一片哗然中,一头金色的异兽和一个青衫少年踏空而来,悠然落在两军阵前。方凌望向那面裹在旗杆上的旌旗,问道:“你们是彀城的吗?”从西路突围的彀城骑军已不足千人,残留在他们身上的铠甲,被雨水冲刷得铮亮,鲜血顺着手臂和脚踝咕咕流淌。他们手中的铁戈,整齐划一地斜指向地面,随时等待下一次的冲锋,虽是惨烈,但军容不减半分。他们从那片清亮的光芒中回过神来,越发显得疲惫与悲壮。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惊得不知如何作答,那头虎虎生威的金色异兽,看得他们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方凌站在泥水中,拍着小照的脑袋说道:“你那样一吼,东边的那些人如何过来呢?”小照明白主人的意思,彀城的两路骑军兵合一处,主人才会放心。它对着北屈城的骑军吼了一声,把那些战马吓得转头踏蹄,骚动不安地向后涌退,紧接着它围着方凌绕了一圈,一跃而起,踏空向东奔去。“同是东神洲的将士,为何自己打起来了?”方凌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都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伍元化不知道这个少年的来历,但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彀城之难,伍元化对修士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这个少年修士也许就是他们绝地求生的希望。他跳下战马,施了一礼说道:“神尊小友,在下-----。”“就叫我方凌好了。”,!他以为这样说,那个将领应该会想到他是谁。伍元化怔了一下,倒也十分爽快,立服改口道:“方凌小友,在下彀城统领伍元化。”方凌忽想到当日在彀城,见过他和伏觞的,只有刘占和他身边的几个随从,而知道他名字的,除了刘占,并无第二个人知道。“在下奉彀城城守刘占之命,护送三皇子前往武都城,却一路招至伏杀,走到这里又被北屈城的府兵围困。”“哪个三皇子?伏觞吗?”方凌大惊,急切地说道:“他人在哪里?”伍元化愣住了,不明白这个少年修士与伏觞有何渊源,又听他直呼其名,显然两人关系不同寻常,不禁喜上心头。忙压低声音说道:“三皇子无碍,与在下并不一路,我送他走的水路,我等是诱敌之军,他们尚不知晓。”方凌心中略安,问道:“你们既然护送伏觞,这些人怎敢犯上作乱?”“他们应该是伏觙太子的人。”“太子的人就可以这样吗?而且他们不是兄弟吗?”伍元化心想,不正是因为太子吗?若是旁人,也犯不着追杀伏觞呀?这少年太过单纯,竟然不懂俗世间的王权之争。他只好无奈地说道:“伏觙太子一心想杀三皇子,为的就是王位。”方凌想起藏天书院的帝都来使,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哦,是有这回事,在藏天书院时,他父亲诏他去武都城,你们也是去武都城吗?”伍元化恭敬地说道:“正是。”随即又补充道:“当日,在下率彀城骑军与帝都五百御林护卫在藏天书院山下接到的三皇子,后在会水城与三皇子分道。”“刘占可好?”方凌此话一出,伍元话哭笑不得,心中暗急:“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啊,你或许有通天之能,又怎敌得过北屈城数万兵马?他们万一缓过神来,你拍拍手,随时可以走人,可我这些将士,哪还有命在?就在这时,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就看到小照耀武扬威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不到千骑的彀城骑军。他们破裂的铠甲散发着腾腾杀气,铁戈崩掉了戈勾,鲜血染红了坐骑,形容惨烈,但队形不乱,带着一身胆气和藐视的神情,从北屈城城兵的阵前从容走过。沙浩杰无法忍受这种挑衅,可他催不动坐骑,所有的人都催不动坐骑,而且那头金色异兽,令他无比胆怯。这是一头怎样的怪兽?怎么它一出现,这些战马都像得了马瘟一般?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年,又是何方神尊?似乎与这支彀城叛军有些渊源,还如何再围剿?军功就别想了吧!修士,他是万死不敢招惹的,他可不想死。伍元化看到归来的另一路骑军,不禁动容。北屈城这一战,他们彀城骑军折损近半,御林护卫所剩不到百骑,前路未卜,更不知还有几多凶险,但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他都要把彀城的旌旗带到武都城。:()天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