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植这个家生子体力倒是好,马喘他没喘,说话都不带停顿的。
得,也不用解释了。
贾大全将脑袋缩回车厢,这马掉膘关谁的事?还不是关他这个主人的事。
别人家养马一天草料、豆料能喂好几钱银子,他家呢?能省就省,能不喂就不喂,光想马儿跑,不想马儿吃饱。
结果就是平时不烧香,临了抱佛脚,这不扯淡么。
贾六偷偷给老子翻了个白眼,这主也就是他这具身体的亲爹,要不然半夜就掐死,明早给发丧,后天就把牌子给捧了。
无他,实在是太败家。
贾六他娘于氏就是活活叫丈夫气死的。
贾家爷俩干仗,老子叫儿子气晕几回这事,胡同里的人都说是贾大全的现世报。
色痕图家其实离皇城已经不远,最多也就二三里地,奈何就贾家父子如今这身份和窘境,他俩可没进皇城的胆,也没那资格。
大黑跑得再慢,总也把主人父子给拉了回来。
路过东厂胡同那片时,贾六看到还有好多人在那闹腾,看光景天不黑下去那帮家伙不会散场。
可能这些闹腾的旗人中会有幸运儿因为各种原因(关系)成功保留旗籍,但大多数人还是会乖乖出旗,所以眼前的闹腾景像只能算是这帮人在重新成为汉人之前的最后宣泄。
等到自家西柳胡同口时,同样也是聚了不少人。
这边一堆,那边一堆,都是接到通知要出旗的在那抱团叫冤叫屈的。不过任他们怎么叫喊诉苦,上面管事的也不会听到。当然,也有如二叔贾大忠一样想得开的旗人在那小声商议出旗后的事。
不少同贾大全相识的旗人都跟车上爷俩打招呼,贾家老太爷叫当今万岁爷给定为贰臣的事早就传遍旗里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的就是这种事。
别看大多人的样子都是在替贾家鸣不平,觉得惋惜不公,因为人贾家是功臣之后不比他们这帮祖上没啥军功的。
实际上贾六却知道这帮人九成都是幸灾乐祸。
人性嘛,本坏。
自己混得再差,也见不得别人好,反而更乐于见到比自己混得还不如,或者即将不如的。
贾大全这边哪有心思同那帮人多说话,匆匆应付几句就让杨植将车赶进院子,然后让他马上去请大女婿、二女婿过来。
贾六奇怪道:“爹,你把姐姐姐夫都喊来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不跟你姐姐姐夫说,跟谁说?唉,也不知道他们在不在出旗名单。”
贾大全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岳父。每回两个女婿上门,他这个老丈人都会把女婿灌倒。
因此贾六记忆中最多的一幕就是贾大全光着膀子、盘着辫子,左手扶大女婿,右手搀二女婿,一口一个哥俩好。要不是两个闺女死命拉着拦着,两女婿就得跟老丈人去青楼了。
贾家是旗人,嫁女儿肯定也是嫁旗人。
贾六大姐贾娟嫁的是汉军正红旗一户姓王的人家。大姐夫叫王志安,祖上是明朝军头左良玉的部下,后来随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被编进了汉军旗。
不过同祖上习武不同,王志安选择从文,打小就念书,可惜的是接连参加了几次科举但都没有中榜。
八旗子弟是可以参加科举的,康熙年间将全国省份划为大、中、小三等,各省科举录取名额比例分别按这三个等级制度施行,其中云南、广西、贵州三省为小省,大概每一百个士子录取三人。
旗人子弟科举录取名额便是参照小省,不过因为旗人子弟考科举的不多,因此实际上录取率非常高。
王志安今年已经三十出头,倒霉催的连考几次都不中,按理说当息了科举入仕的心思,托关系在旗里找个事做,可这位大姐夫却是迂腐的很,死活非说自己是当文官的料,因此怎么也不肯放弃科举之路。
没办法,贾六大姐只能一边照顾家里,一边节衣缩食的支持丈夫科举。为此,贾大全这个当爹的也没少贴补大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