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好天气,乌云重重地压下,盘踞在古老宅邸的上空,隆隆雷声沉闷地响动着,昭示着不详。在雷电酝酿得越来越浓郁的时候——它看上去已经要朝着地面劈下第三道闪电了,弗朗普庄园门前的那条枯骨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个瘦弱苍白的婴儿。
“蒂什,我的小砒|霜。”一个头发卷曲,手上戴满巫蛊气息浓郁戒指的女人说道,“我想是我那可怜的远方堂姐和她的丈夫终于死了,他们的孩子也就被送到这里来。快去开门吧,别让那个孩子在我们下手前就被雷劈死。”
她苍白的女儿回答说:“她现在在哪里?是沼泽、墓地还是墙壁里?”
“哪儿也不是,就是普普通通地躺在门口,身上裹了条葬礼纱巾。”忧勒若说,“现在的邮递员真是越来越怠慢工作,那孩子就这么直接躺在地上,嘴巴里连死人指骨都没有——肯定是被那些坏心肠的邮递员偷走了!”
莫缇西亚没有应母亲的咒骂,她来到枯骨小路上,抱起襁褓之中的基裘。这是个长相非常秀气的婴儿,有着和她一样的柔软黑发,还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能看出来。
“啊,一个邪恶的小孩子。”莫缇西亚用左手在心口画了个逆向十字,她很满意由眼前的这个孩子来做自己的新妹妹。
忧勒若肩上搭着厚厚的披肩走出来,喊道:“快把她带进来,蒂什,我给她喝点毒药暖暖身体,她在来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莫缇西亚抱着基裘返回宅邸,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她们三个人一起生活了。什么,你问家里的男主人,也就是莫缇西亚的父亲去哪里了?撒旦在上,那个可怜的男人在一次基督教游行会上被高举的圣母像砸中了脑袋,那个挂着眼泪的假惺惺塑像上沾着不干净的东西,阻止了伤口的愈合,忧勒若将丈夫救回家里,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没能让他起死回生,那个倒霉蛋是在满地的鲜血和毒草包围下死去的。从此这个空旷的庄园里只有忧勒若和莫缇西亚两人生活了。
忧勒若为丈夫的死亡感到有些惆怅,她并非无法接受死亡本身,而是无法接受丈夫因此而死——这简直是来自那帮教徒的谋杀!愤怒的忧勒若很快就烧起一锅热煤,并朝着里面丢入满满一箩筐的稻草人。当晚镇上的教堂就燃起熊熊大火,所有人都在里面被烧成焦炭,既分不清谁是谁,也分不清哪具是尸体,哪具是圣母像,他们全都在火里烧了个干净。
复仇完成后,忧勒若便不再过问世事,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古老庄园里专心教导女儿。屋子里从此飘起常年不散的草药味,家里随处可见骨头、金银器和羊皮纸。这样的日子持续几年后,某天忧勒若从锅炉里得到启示:家族里的一对夫妻将要遇难,他们的孩子则会来到她们家。
这个预言在今天被验证了,基裘来到了这里。
忧勒若是一位慷慨又公平的母亲,她收养了基裘,并完全将对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基裘叫她妈妈,接受和莫缇西亚一样的受洗仪式,在年纪到了之后也跟着一起学习巫术。虽然年纪差了几岁,不过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很好,妹妹尊敬姐姐,姐姐爱护妹妹,两人经常和一些合得来的朋友去玩剥皮游戏。忧勒若对她们两个的友爱相处感到非常满意,认为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将不会再出现什么巨大的波折了。
在毒气和雨水的滋润下,基裘长得非常好,很快就到了去读书的年纪。忧勒若不想目送女儿们坐上那辆明黄色的邪恶校车,便从仓库里找出一块巨大的备用墓碑,让两个孩子坐着它去上学——像阿拉丁坐飞毯那样。这让基裘在开学第一天就闻名全校,被所有人叫做怪胎。基裘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她平平常常地在学校里读书、平平常常地和姐姐一起学习魔法、平平常常地隔三差五诅咒镇子上的人,最终平平安安地升入了中学。到了这里,她平平常常的生活算是彻底结束了。
基裘就读的是镇上的重点中学,每个班里都塞满了那种金发碧眼的孩子,他们长相靓丽、成绩优异、性格开朗、运动全能,是众星国政府的宣传片里的“理想儿童”。在所有这些理想儿童中,有一个最完美的个体约翰·乔立亚,他是入学时的新生代表,又以压倒性的票数当选班长,很快又成为足球队的主力成员,是当之无愧的少女梦中情人。
这样的人本该和基裘毫无关系,但也许是受到青春期的影响,又或是天上的星宿在作怪,总之,基裘像个无可救药的金发白人女生一样喜欢上了约翰·乔立亚。她打听到约翰喜欢的乐队、平时爱去的快餐馆、休息日会和家里人去的影院,然后笨拙地去了解这一切。
悠扬的古典乐吵得她耳朵要流血、油腻腻的汉堡薯条吃得她想吐、电影院里的环境远远比不上家里的铁处女,基裘难受极了。她真想立刻从这些东西里脱身,但每当在教室里看见约翰·乔立亚,听见他爽朗温和的声音时,她就又觉得自己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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