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清觉得自家公子近来很是异常。
先是一月前,公子入宫赴陛下生辰宴,居然因醉酒落水。
且不说公子酒量过人,水性也好。
单就公子的分寸礼仪,他也不可能容许自己在外喝醉,更不会在喝醉后还到池子边晃悠。
其后,公子的风寒不到两日便痊愈,可他竟告了一个月的假,白白被扣光了俸禄;这一月内还行迹诡异,日日早出晚归。
再说那日,公子忽然取了凭帖命他去柜坊支银子,并交代日后府中开支均自这里拨取。
这份凭帖是族中长老及家中长辈在公子出生时赠予的产业,公子成年接手后便交由专人打理,可他从未自其中取过银子。
道清心中忽然产生许多不好的联想,不由暗道糟糕。
他捏着凭帖在原地踟躇。
孰料公子好似洞悉他心中所想,轻飘飘望一眼,出言解释道,他不仅这月被扣光月俸,还被陛下罚了日后三年的俸禄。
没道清猜想的那么可怕,但也足够糟糕。
他深深望了公子一眼,却见公子的神色无波。
而后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恍惚,似有愉悦。
道清的目光不由愈发沉重。
再说前日,公子似乎是要赴什么人的约,前所未有地隆重准备,背着他翻箱倒柜搭配衣饰,在镜前比划了好几个时辰。
裴郎素来英俊潇洒,美玉此番经过精雕细琢便更显丰神俊朗。
初夏尚未天炎,他已是如此打眼,竟还预备打着扇子招摇过市。
道清眼见公子在镜前整冠理衣,细细捋顺袖袍的每一丝褶皱,神色无比认真。
他不知为何,竟无端联想到一类禽鸟。
那种独自在巢穴中以喙梳理羽毛,预备抖擞羽簇,然后神气昂昂大秀风姿的求偶雄鸟。
于是衬得归来时的公子愈发似一只斗败公鸡。
大约是见怪不怪了。
道清今晚见公子下值归来,不知自何处寻了一箱子新旧掺杂、厚薄不一的书。
待对上《鸳鸯传》《蝴蝶缘》《诉衷情之男子篇》时,道清眼观鼻鼻观心,已做不出多余的表情了。
裴时行的思路很明晰。
既然眼下长公主对他无比厌烦,那他就不能再凑到她眼前直言求娶,或者要她负责。
前者只会加重长公主的排斥,将她越推越远;而后者听上去像是在要挟她,自是不能再提。
可他从未有过少男怀春之时,探手到胸膛摸一摸,一片硬邦邦底下也探不到春心。
当然如今春心似乎蠢蠢欲动,但他的脑筋确实还未能长出如何追求女子的那条慧根。
好在他的一大优点便是虚心好问。
他讨教了台中与夫人鹣鲽情深二十载的沈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