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清是眼见着前段时日的郎君看了多少荒唐书,又做下多少无用事。
看得多了,他几乎对这河东麒麟子自幼便被称颂的颖悟之名起了疑心。
可如今连他都跟着鸡犬升天入住王府,便知郎君果真是得了道。
其实男子贵在知足常乐,虽殿下将人娶进门便冷落一旁,甚至避而不见,不听通传。
但郎君能在颐山房安然住下已是很好很好。
可惜裴时行显然是个不知餍足、野心勃勃的郎君。
“道清,你替我寻个铜丝锯来,记得要找截锯。”
道清看一眼乌木书案后正凝神临碑帖的锦衣郎君,几乎疑心自己生了幻觉。
却见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下笔有力,口中继续道:“如今正是白蚁分飞繁衍之季,另寻几截白蚁寄居的朽木。”
“记得隐蔽行事。”
裴氏门风严正,故而道清侍奉裴时行的规矩便是不可忤逆。
纵郎君的要求再是古怪,但没法子,他只好皱着眉替郎君去备好物什。
裴时行觑到道清在原地踟躇片刻,终究听命离去。
垂眸望一眼元书纸上字迹,“近水楼台”四个字舒展有力,端的是劲骨丰肌,竹香清幽。
他满意地勾了唇,继续提袖起笔。
道清却不似裴时行从容。
他临出门时遇着听云听雨,腼腆的小郎对着往日美艳亲和的两位姐姐涨红了脸,张口结舌,异常狼狈。
他知晓,他这下是真狼狈,同郎君主仆二人狼狈为奸的狼狈。
兴许还有即刻便要被扫地出门的狼狈。
。
裴时行一早便勘探好颐山房的构筑。
主屋四扇三间,抬梁式建构,配的是单檐歇山顶。
有道清从旁助力,他挑了主梁之上纵横重叠的短梁,分别锯了一截枋和一截檩,锯口坑洼不齐。
而后将白蚁和朽木一齐置入。
静待屋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