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川笑而不语。
容锦重新沏了茶,将其中一杯推至他面前,耐性十足地等待着。
热茶氤氲的雾气弥漫开来,带着似苦似甘的气息。
游川搭在膝上的手轻轻敲动:“这种事情,姑娘应当亲自去问沈裕才对。”
他是想着稍作拉扯,好在这桩“生意”之中占据更多先机。
哪知容锦压根不吃他这套,凝神想了片刻,轻轻笑道:“也成。”
游川噎住。
容锦好整以暇地品着茶,看他脸色瞬息万变,最后归于无奈的苦笑,这才又开口道:“我虽没少看人做生意,但自己并不喜欢兜圈子,也不爱彼此试探。”
“我早该想明白的,能让他放不下,怎么都不会真如看起来那么纯良柔弱。”游川嘀咕了句,坐直了些,“容姑娘,咱们来重新谈谈吧。”
入夜之后寒气愈重,又兴许是连日疲惫的缘故,沈裕踩着踏凳下车时踉跄了下。
小稷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手中撑着的油纸伞一斜,险些跌落在地。
以沈裕一贯行事,会如此失态,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小稷下意识想劝,想起从前白术的叮嘱,又紧紧地闭上嘴。
旁的病痛还好,唯独腿疾,沈裕讳莫如深。
他若无其事地拂开小稷的手,门上高悬的灯笼在细雨之中折射出朦胧的光,映在如水般沉寂的脸上。
漆黑的大氅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衬得他面色愈白。
沈裕走得很慢,却依旧不肯令人搀扶。
他缓缓上了台阶,走过雨水四溅的鹅卵石小径,心中想的是明日朝会之上该如何如何。
在听竹轩门外,骤然停住脚步。
他常被政务绊住,深夜归来时,屋中常常只有不知燃了多久的烛火,静谧无声。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小稷望了眼,眼角眉梢都添了喜色:“是容姑娘在呢。”
容锦这些时日虽为了苏婆婆暂住别院,但闲暇时也总是陪着容绮身边,并不会到听竹轩这边来。
沈裕一怔。
但在迈过门槛后,已经换了副模样。
容锦笼着件天青色的披风,在廊下看雨,见着他行走间步伐有异,上前扶了一把:“这时辰回来,在外用过晚饭了吗?”
沈裕没拂开她的手,含笑道:“吃了两块糕点。”
“长风让厨房备了饭,还有驱寒的姜汤,多少用些。”容锦触及他冰冷的手,又指了指房中,“荀大夫已经在此等了一个多时辰,请他看看你的伤处吧。”
这腿伤还是荀朔更为了解,就算是宫中的老太医也及不上他。
沈裕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只是记着荀朔那日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疼得锥心刺骨,也没动过半点找他的心思。
沈裕不自觉地皱了眉。
但成英与商陆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此事也就只有容锦做得出来。
“你……”沈裕顿了顿,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容锦仰头同他对视,坦然道:“你若嫌我擅作主张,我不管就是。”
“不要走,”沈裕攥紧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我听你的。”
房中的荀朔等得早就不耐烦,听了这句却是没忍住嗤笑了声,向一旁的商陆道:“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你家公子竟是个惧内的。”
商陆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