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这样看我,”沈裕顺手拿过帕巾,不疾不徐地替她擦拭着长发,“我并非是为了救谁,只不过时机恰好,顺水推舟罢了。”
这倒不是谦辞。
他只是想将时局搅得更乱,好逼着那些人,狗急跳墙。
此事愈演愈烈,最后以萧平衍在宣政殿气急攻心,当场昏厥,此后托病不出暂别朝会为中止,暂时告一段落。
时已开春,十里亭的杨柳抽出嫩绿的新芽,颜青漪也自江南归来。
容锦得了消息,携容绮出城探望,才至青庐,恰好遇着接自家堂妹回去的荀朔。
荀盈瘦了许多,就连皮肤仿佛都不似从前那般白皙,但眉眼间的郁气已经一扫而空,爽利的劲儿倒是与颜青漪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知晓先前议的亲事已经作废后,喜笑颜开。
荀朔见着她,最先问的则是沈裕的境况。
这些年每逢冬日,沈裕身上的病痛总要卷土重来,从没消停过。今年难得安稳度过,除了膝上的伤在所难免,竟没什么紧要的病症。
荀朔松了口气之余,又难免开始自我怀疑。
“难不成,从前真是我想岔了?”荀朔喃喃道,“可这世上,哪有以毒养毒的道理……”
“天外有天,这世上的事本就千奇百怪。只不过有得必有失,不可能什么好处都占了。”颜青漪在清点药材的间隙,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容锦。
容锦除了叹气,别无他话。
在那次与游川的长谈之中,她听了许多沈裕在漠北时的旧事,弄清了他身上的毒因何而起,又是如何治的。
加上先前从颜青漪那里得知的消息,终于得以拼凑出当初的情形。
昔日沈裕自江南归京,强撑着将诸事交付妥当,彻底料理了秦氏后,曾大病一场。
彼时
颜青漪尚在,亲自看过后,也倍感棘手。
但无论是这一番天南海北的折腾积劳成疾,又或是思虑过重导致的心病,颜青漪提出的解法与荀朔一致,都认为应该拔毒、静养。
只是沈裕体内的毒早就融入肺腑,想要拔除,与削肉剔骨无异。哪怕是医术高超如颜青漪,也无法估量会有怎样的折损。
就在这时,游川撞进了沈裕精心布置已久的天罗地网之中,也带来一丝转机。
他手中留有昔年大巫精心养出的火棘虫。于他人而言,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可于沈裕,也是另一种“药()”。
换而言之,这本就是为沈裕准备的东西。
以他的心性、能耐,若真成了,说不准会是最好用的一把刀,?[(()”游川懒散地倚着廊柱,嗤笑了声,“大巫机关算尽,却没料到沈裕先下手为强,趁其不备,一击致命。”
但正如颜青漪所言,没有全然的好事。每旬一回的火棘虫,与酷刑无异,就连沈裕这样能忍痛的人,也会异常狼狈。
除却最初那次偶然撞破,此后再有,沈裕总会有意回避着她。
这是为数不多沈裕不与她黏在一处的时候。
容锦也配合着,只作不知。
无论游川讲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她总觉着,这不是长久之计。
但事急从权,别无选择。
只能等到诸事了结后,再寻个合适的机会,与沈裕谈一谈这件事。
荀朔是奉长辈之命来接荀盈的,家中那么些人等候,他不好在青庐多耽搁,叙了几句旧便带着荀盈归家。
容锦则与容绮一道,在此处住下。
冷清许久的医馆又热闹起来。
颜青漪的医术好,收取的诊金又低,这些年有口皆碑,十里八乡的百姓有什么病痛,都喜欢来此处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