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贵妃在死之前还是聪明了一回。
她知道以自己漠北公主的出身,名不正言不顺,六皇子还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怎么都坐不上大周的皇位。
故而在萧平衍最后留下的诏书上,写的是尚存的皇子之中最为年长的三皇子。
由黎王挑头的皇室宗亲咬死了只认这封诏书,僵持至今。
为此,公孙玘连上不得台面的法子都想过。
可黎王其人,虽沉溺于声色犬马,可却是个一等一的惜命之人。
就算是在自己的王府之中,身边都有暗卫随侍,一应入口的饮食皆有人试毒,就连近身伺候的宠妾婢女,佩戴的钗环首饰都是被磨钝了的,构不成任何威胁。
想要他的命,实在是件难事。
满朝上下,若真有人能打破这个僵局,也只有沈裕。
公孙玘明白世上并没白得的好事,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为此牺牲的利益。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沈裕已经先点了头。
他的反应毫无波澜,仿佛谈及的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以至于公孙玘最先的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迟疑:“您这是应下了?”
沈裕瞥了他一眼,无声地表达了“别问废话”的意思。
公孙玘却松了口气。
他这些时日称得上是寝食难安,得了沈裕的承诺后,总算卸下重担,由衷道:“您今后若有什么吩咐,我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沈裕撂了笔,指尖缓缓抚过杯沿,忽而问道:“你这样尽心尽力,为了什么?”
公孙玘原本已经准备离开,闻言停住脚步,满是诧异地回了头。
他原以为,这种事情于沈裕而言不过细枝末节,从前未曾问过,今后也不会提的。
沈裕平静地同他对视。
公孙玘沉吟片刻,苦笑道:“我与那位之间的事情,旁人兴许不了解,您难道不知吗?又为何有此一问。”
“五皇子即位,周氏将为太后。”沈裕言简意赅道。
这话旁人听来八成一头雾水,可公孙玘心中想了不知多少遍,几乎是在下一刻就明白了沈裕的意思。
可周湘的家世出身、她这些年所受的教导,不容她做太过离经叛道的事情,从昔年封后开始,许多事情就已经注定。
她曾是合格的皇后,将来也会是合格的太后。
她会将孩子教得极好,成为宽厚、仁德的君主,而非如萧平衍那般狂妄自大,以致天下百姓受苦。
“我只不远不近地候着,铺平前路,知她一切都好,就足够了。”
早在回京之时,公孙玘就已经想好,哪怕水深火热,依旧无半分怨言。
沈裕一手支额,默默良久。
公孙玘拿不准他的心思,等了片刻,见他再无开口之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日,沈裕在宫中留的时辰比往常要晚些,一直到暮色四合,才在下钥前出了宫门。
商陆等得百无聊赖,远远望见他的身影后,轻快地迎了上去。
“我去黎王府探过了,确有不少暗卫,其中还有个顶尖的高手,”商陆提起此事时眼都亮了,“但若只是单打独斗,我应当能赢。”
“用不着你,”沈裕随手将一方私印抛给他,“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