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请。”
琼山之顶,有石桌立于湖畔,老者和青年相对而坐。
太学祭酒那较之常人显得宽敞的面庞上,四目少见的悉数睁开,直视着姜离,同时将一杯茶推到姜离面前。
黄昏的黯淡红光照在二人身上,投射到地面上的却只有一道影子,是太学祭酒的影子。
“正立无影,司空的境界是越高深了。”
地面上的异状,自然是逃不过老者的四目,此乃仓颉重瞳,为圣人之相,其目力自是不容小觑。
太学祭酒轻赞一声,然后说道:“司空可是要让老夫坐视旁观?此事易也,土伯欲要扶持二皇子为傀儡,让天下当真成为一家之天下,此乃老夫所不愿。老夫虽是不便支持司空,却也绝不与土伯成一气。”
实际上,太学祭酒很想支持姜离和长公主,可惜他虽自身可无视虚名,太学却是不行。
太学要是沾染到大尊的恶名,这大周第一学府就臭了,是以太学祭酒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至于坐视旁观的代价,太学祭酒并不需要姜离付。此事出自他之本心,之前背刺的交代另算。
但姜离这一次来,为的就是交代。
“孤来,是想要让大祭酒暂时离开神都的。”
姜离拿着茶杯,轻轻转动,慢条斯理地道:“江南之地,道学已成风气,高门子弟炼丹画符,崇尚上清。孤虽出自玄门,但对于此风气颇为不喜,是以想请大祭酒带学生去一趟江南,以正风气。”
“大祭酒也可带上钟神秀。听说钟兄在梁州兴学,有教无类,已是成了规模,正好可去一趟南方,让寒门和百姓也多一分向上的希望。”
太学祭酒闻言,神色不变,只是目光更显集中,声音微沉,问道:“这是司空要的交代?”
“这便是孤要的交代,”姜离颔,道,“大祭酒前去兴学,此前之事一笔勾销。”
全然出人意料的话语,让太学祭酒心中深思。
他本以为姜离是来劝太学尽量地予以方便,就算太学祭酒不能主动出面,也可通过门生侧面表态。
朱晦庵尚且有不少友人、门生在朝中,大祭酒桃李满天下,论人脉还要远胜过朱晦庵,他要是开口,姜离不说能必胜,却也能多不少把握。可姜离的想法不是要太学相助,而是要让太学祭酒暂时离开神都,为此不惜让此前之事一笔勾销。
太学祭酒目露沉思。
少顷之后,他才缓缓道:“此事,还请容老夫三思。”
看似简单的要求,但由于出自姜离这人的口,就不得不让人多加思量。
姜某人“以诚待人”的名声如今是天下皆知,任谁和姜离对话,都恨不得把一个字掰成两半,一点一点的分析。
因为姜离的真话,也是能骗人的。他确实是以诚待人,也只是以诚待人。
“那孤就先走了,还请大祭酒在明早朝会之前,给孤答复。”
姜离对此也表示毫无意见,一点都没有之前被背刺的怒意。
众所周知,姜司空肚里能撑船,不是那些心眼小的天璇、公孙青玥、风满楼、长公主等人能比的。
哪怕太学祭酒因为想要迎回真正的天子,小小地坑了姜离一下,他也一点都不在意,绝对没有报复之心。
姜离就这样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而在他走后,太史令萧秩、太乐令明少微二人从附近的竹林中走出,来到太学祭酒身后。
“老师,”萧秩看着太学祭酒对面的那一盏茶,道,“姜司空似乎很想让老师离开神都。”
明明已经手拿茶杯了,茶水却是一点不进,细微之处表达出对立之意。
也许太学祭酒应下了姜离的要求,他才会饮下这一杯茶水吧。
太学祭酒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连背刺之事都轻易放下,姜离怎么可能不看重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