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朝阳以为打电话过来的是陈西米,说实话他还真有点犯怵,因为过年的时候他和史铁森喝了一台大酒,把大史给灌醉了。当时西米不在,铁森获得自由,不知道多开心,立即召集了京城的好朋友聚餐。说起来大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聊得上劲,不觉就喝多了。喝多了就开始胡闹,孙朝阳让史铁森脑袋上顶颗苹果,说自己最近看了《加里森敢死队》武艺大进,现场侍候各位爷一出飞刀表演。史铁森不肯,说大伙儿打扑克吧,打跑得快,不带彩,贴纸条。孙朝阳对打牌没多大兴趣,技术也差,最后一张脸被大史贴成了木乃伊。闹完回家没两天,西米就写信给孙朝阳,题目是《与孙朝阳绝交书》,信中对着孙三石就是一通大骂,说你不知道铁森身体不好吗,肾病治了一年多才治好,还灌他酒?刁德一,你有什么鬼心肠?孙朝阳很尴尬“这个小陈一点面子也不讲。”他心中也是后悔,喝酒误事,老铁身体真有什么好歹自己罪过可就大了。拿起电话机听筒的时候,手竟然有点颤抖,平生第一次怕一个人呀。不料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朝阳,是我,周昌一。”“啊,周主编您好,请问有何指示?”原来,打来电话的是西米的顶头上司,《当代》社的主编周昌一。老周先是感谢孙朝阳的春晚赠票,让他全家度过了一个欢乐的除夕之夜,又问孙朝阳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作,记得投他那里去。二人寒暄了片刻,周昌一问:“朝阳,鲁迅文学奖的事情听说了没有?”孙朝阳:“刚听说,其实我也很意外,想不到竟然搞成了,我本以为这事还得拖个十年八年的。”周昌一:“朝阳,你是否还记得前年春节我对你说过的话。”孙朝阳:“啥话?”正在这个时候,迟春早吃完午饭进来,坐在办公室里抽烟喝茶。周昌一:“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当初我在你那里撂下豪言,说要给你的书争取很多奖项,但一年过去了,我这里却没有动静,未免食言而肥。”孙朝阳:“周主编不要这么说,其实我这个人嘛比较俗,人生的目标只为搞钱。我的《暗算》还是你推荐到人民文学出版社那边出版的,我很感激。至于奖不奖什么的,倒不要紧,反正没几个奖金。”“不,不是的。”周昌一道:“我是这么考虑的,《暗算》是一部优秀作品,普通小奖配不上,要拿就得拿有份量的大奖。而且,去年的各类文学奖少那是有原因的。首先,前面才颁发了茅盾文学奖,作协这边又在筹备鲁迅文学奖,所有的工作都在围绕这事展开。因此,去年时各类文学奖的空白年。但今年不同了。”“朝阳,我打算推荐你的短篇小说《棋王》参评鲁迅文学奖。”孙朝阳一惊起,下意识说:“啊……别。”周昌一:“鲁迅文学奖只评中篇和短篇小说,因此只能推荐《棋王》。怎么,看不上鲁迅文学奖,还是怕拿不了大奖,来一个陪太子读书,丢了脸面?首先,你这个年龄,是拿不了茅盾奖的,我也没办法帮忙,但鲁迅奖却好说。不用担心,我们当代社在文学界还是有份量的,四朵金花嘛。”孙朝阳:“不是,《棋王》发表在四川的《青年作家》,就算推荐也该是那边推荐才对,你当代社的人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青年作家,他们那边推荐上去能保证拿奖吗?”周昌一颇为不屑:“我打算通过北京作协这边给你报上去的。”周昌一现在既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也是北京作家协会的,在北京协会他还挂了个职务。老周的意思是,他打算推荐了孙朝阳,以其当代主编的影响力,让孙朝阳过审读小组那关不难。至于终审,他也可以做做工作。《棋王》的质量极高,又是寻根文学开山之作,大概能有一个好结果。孙朝阳忙道:“老周,我这里有点特殊情况。”他就把天津那边要推自己的《文化苦旅》一事给周昌一大概说了一遍,苦笑道,一下子推了两部作品,这不是撞车了吗?而且,别人都是推一部作品,你孙朝阳直接干两本,你什么意思?这难免引起物议,让评委反感。周昌一也没想到情变成这样,霸道地说:“桨多打烂船,确实不好,天津那边别申请了。我答应过你要为你申请各类奖项,现在是实现承诺的时候了。就这样吧,你等着我的好消息,挂了!”说完,就结束了通话,不给孙朝阳废话的机会。老周霸道,孙同志有点没奈何。刚挂电话,成都那边又有电话打过来,是《青年作家》编辑部肖轻云打来的,她笑嘻嘻地说昨天接到当代社周昌一主编的电话,说了推荐《棋王》参加评审的事情,社里很重视,决定做做工作。另外,还请了周克勤同志帮忙打听消息。,!孙朝阳心叫了一声“卧槽!”肖轻云笑道:“青年作家和周昌一编辑对此事都很上心,还有周克勤帮忙,另外,王火同志也知道了,这才是‘时来天地皆协力。’你孙三石如果最后拿不到鲁奖,自己去跳府南河吧。”孙朝阳顿时说不出话来,心道:我这才是运去英雄不自由,不对,我运气挺好的,大伙儿都在替我攒劲。可是,我只想让《文化苦旅》拿奖。文化苦旅关系到销量,关系到大笔的收入啊!老周挺霸道,未来在文学界地位颇高。肖轻云是自己出道时的伯乐,拒绝的话如何说得出口?迟春早在旁边听完电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朝阳,手心手背都是肉,两部作品都要推荐上报,难以取舍。”孙朝阳:“老迟你还在啊,蹭完午饭你还想蹭我晚饭吗?”迟春早叹息:“怎么进评委会这事,我没有主意,心里有点乱,这不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吗?我进了评委,无论你送审的作品是《棋王》还是《文化苦旅》反正那一票肯定给你,我还可以帮你拉几票,如此,你鲁奖不就有了吗。”“你跟我商量什么,我也没辙啊。”孙朝阳心中也乱,扔了一包万宝路香烟给老迟,自己则捧着一杯正山小种,边喝边和他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孙朝阳突然把杯子一放:“老迟,我有个主意,也不知道行不行。如果搞成了,说不定你还真能进评委会。”迟春早身体一直:“愿闻其详。”孙朝阳:“老迟,你听我分析。能够进评委会的,要么是文学界的大作家,要么是大评论家,要么是全国第一流的大专家大学者。你的水平是有,可离大还是有点点距离。如果能进评委,对你以后的事业确实有很大的帮助。这届鲁迅文学奖,我个人意见是让《文化苦旅》拿奖。有你在,得奖的几率也高了许多。那么,怎么才能让你进评委呢?一般来说,评委都是中协领导定的,你我人微言轻,在那边也说不上话。不过,咱们是不是可以让一位文学大家,文化大宗师推荐你呢?只要有这么一位大师推荐,你进评委的事情不就妥了。”“好主意。”迟春早激动:“朝阳,你不会是去找巴金巴老吧?”孙朝阳:“想什么呢,我能见到巴老吗?再说,老先生为人正直,神仙一样的人物,才不管这种事。我厚着脸皮去上海,最后的结果是被教育一通,灰溜溜回来。”迟春早神色一动:“你不会是请冰心谢先生推荐我吧?”“也不可能。”孙朝阳:“谢先生退休很多年了,门生弟子也少,影响不到那边去。”迟春早:“那你说找谁吧?”孙朝阳:“沈从汶沈先生?”迟春早眼睛大亮,击节叫好:“对,只要沈先生能推荐,这事肯定成功。可因为莽流的事情,大家再见面难免尴尬,沈先生也没有理由推荐我呀?”要说在文学界的影响力和能量,巴金推荐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老先生不会开这个后门的。沈从汶的影响力也不小。他从三十年代开始就做大学教授,后来又进社会科学院做学问,带了一辈子学生,门生弟子遍天下,跨好几个文化行业。文学、历史、考古。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沈从汶研究已经成为一门显学,各大学都有相关的研究机构。没办法,人家弟子多,且个个能打,颇有红学的架势。不过,沈从汶研究还是比不上红学。在后来,官方民间的红学研究机构达到惊人的上万之巨,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孙朝阳死活也弄不明白这么多人研究《红楼梦》意义何在,又得靡费多少公帑?真可谓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国家也没有办法。孙朝阳的意思是,现在既然还没有人搞沈从汶研究,那么,迟春早可以先行一步,搞个课题,把这个新赛道给抢了。“啊!”迟春早手上的烟头落到地上,激动得颤抖起来。搞过学术研究,尤其是文科学术的人都知道,弄课题其实很简单。不外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儿,写几篇论文,发表到有分量的刊物上,齐活儿。难就难在另起炉灶,搞一套全新的类别。沈从汶研究国内还没有人搞,自己这不是开宗立派吗?到时候,项目研究经费那可是海了去,又涉及到多少现实的利益。最后,自己这么一开宗立派,变相就成为沈学的断水流大师兄,地位尊崇。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个沈从汶研究要从何开始,又该怎么搞?:()1981,文豪从返城知青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