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儿个,今日的宫宴就轻松了许多,外朝的宴会放在了倦勤斋,那里有个小戏台子,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戏,如此,一天也就消磨过去了。而内宫的宴会也有戏,却是木偶戏,这个占的地方小,玩起来也有意思。顾晓看着看着就走神了,想起来上辈子看过的霹雳布袋戏来,顿时就觉得家里也可以养上这样一个戏班子,将自己看的那些戏本子上的戏给排出来,甚至还可以给孩子排点儿童剧什么的。雍王妃还以为她不喜欢看,便笑道:“弟妹不喜欢这个,回头我们府里的小戏班子借给你!”顾晓这才回过神来,忙说道:“之前没怎么看过这个,其实也还是挺有意思的!我记得小时候跟着家里出去玩的时候,好像还看过皮影戏呢!”雍王妃也是笑道:“皮影戏我倒是没看过,只是听说过一些,不过想来跟着木偶戏应该没有太多区别吧!”顾晓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如这木偶戏灵动,回头我倒是想着在家玩玩这个!”雍王妃琢磨着搞个木偶戏,总比养个戏班子容易,当下便说道:“你要是喜欢,尽管做便是了,横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顾晓点了点头,可不是嘛,闲着也是闲着,这年头交通不方便,没法天南地北地到处跑,那就搞点别的兴趣爱好呗!有了娱乐活动,即便宫宴上的菜没多少好吃的,大家也不放在心上了,抓上一把瓜子,就能边看边聊消磨时间。“往年是这个吗?”顾晓轻声问道。雍王妃说道:“去年是在畅音阁,不过今年不是下雪嘛,畅音阁那边就不方便了,隔着雪也看不清楚,也只能在屋里看看小戏!”顾晓顿时明白,这升平署也是有备用方案的,可见,历朝历代,打工人都是一样。好在自己已经是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一员了,只有自己做甲方的份,想到这里,顾晓不免就舒心了不少。这两天累就累一点吧,接下来有一年的好日子呢!雍王妃这会儿还有些遗憾:“你年纪轻,不曾跟着圣驾南巡过,要不然的话,南边那些官员献的戏班子,那才叫有意思呢!”雍王倒也曾经有过一阵被看重的时候,那会儿他跟着故义忠亲王,那位对愿意跟着自己的弟弟是肯下功夫的,就曾经举荐过雍王跟着南巡,雍王妃那时候与雍王也算是新婚燕尔,也跟着过去了,很是见识了一番江南的繁华。顾晓对于看什么江南繁华倒是没多少兴趣,她上辈子就是在南方长大的,出去旅游都宁可往北边或者是西南那边跑,自家那里是懒得去的。这会儿听雍王妃这般说,却也没有扫兴的意思,只是说道:“是我生不逢时了!说起来,我家祖籍还是南边的呢,生下来就没去过,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雍王妃安慰道:“你且还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呢,怎么就没机会了?”雍王妃也就是安慰一下,换做是其他人家,说不得丈夫或者是儿子外放,还能跟着去!如今宗室又不能当官,除非能得到圣上特许,否则的话,顾晓一辈子也只能在京畿附近这一百里晃悠,想要南下,简直是痴心妄想。顾晓只是笑道:“那就借嫂子的吉言!”她琢磨着,若是自家儿子够给力,自己说不定将来还能去马尔代夫晒日光浴呢!顾晓已经问过了隆安侯夫人顾家是否参与到海贸之中,顾家虽说自家没有,但跟闽浙那边的海商其实还是有些关系的。之前隆安侯去了一趟茜香国,就对这事比较感兴趣,比起走陆路,去茜香国其实还是走海路更便宜一些。因此,顾家本家那边如今也在筹谋着买两条海船,先走几l次看看,也好给族人多谋一条出路。听到顾晓询问南洋那边的情况,隆安侯夫人回去问了一下之后,也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一些。闽浙一带,下南洋的人不少,但是南洋那边如今情况比较复杂,西洋那边的人已经占了不少地方,往往扶持当地土著,打压中原移-民。好在中原虽说对于对外扩张兴趣不大,但还是保持着天朝上国的逼格,干儿子要是被欺负了,做义父的还是要站出来给干儿子撑腰的。因此,西洋人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是挑拨那些土著作乱。如今徒嘉钰年纪还小,顾晓也不想为了这事多烦心,如今就算是搞什么移-民,主导的也只会是顾家,而不会是王府。而顾家却没有什么移-民的动力,家族里面好些当官的,家里就算田亩不多,也有不少生意,如今又打通了往茜香国的商路,马上就能收回成本,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愿意背井离乡移-民呢?而顾家要是自个不带头,光是动员同乡移-民,就难免有“卖猪仔”的嫌疑,在乡里名声就坏掉了!顾晓就是个理论家,对于南洋如今的情况,那是半点也不了解,所以,还是不要随便出什么主意为好,可不能把娘家都坑了。至于以后徒嘉钰想要这么做,起码在当今在位的时候,是干不了的,总得等到当今退位,新帝登基,到时候二圣并立,互相制衡的档口,就能找到破局的机会。毕竟,与其叫太上皇培养那些小的取而代之,还不如将他们都给撵出去。有了主意之后,顾晓就愈发从容了。瞧着雍王妃坐着已经有些难受,她也不想继续再坐在位置上了,便探头对雍王妃说道:“嫂子可是坐累了?不如一起去更衣?”雍王妃怀孕已经算是中晚期,这会儿的确有些想要如厕,只是一直忍着罢了,她有些好面子,环顾一下四周,不免犹豫,不过见顾晓似乎并不太顾及她人的看法,当下便也说道:“那便一起去吧!”说着,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这会儿席上这么多人,她们妯娌两个坐得也不算靠前,前头还有一帮宫妃呢,因此,这会儿悄悄起身往偏殿去,便没有引起几l个人的注意。正殿里燃着地龙,又点着熏香,再混着茶水酒菜的味道,在里面的时候没感觉,出来的时候不免就是一个激灵。雍王妃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顾晓,商量道:“要不,我们在偏殿多坐一会儿吧!”顾晓点了点头,笑道:“我正想跟嫂子说呢,正殿太热闹了,吵得我脑仁疼,要不也不跟嫂子说想要更衣,这会儿正好可以缓口气!”雍王妃只当顾晓是体贴自己,便先跟着宫人去了净房,过了一会儿才出来,神情也舒缓了一些。顾晓也干脆去了净房一趟,又净了手,这才出来。原本想着花钱叫人弄点热水过来洗个脸什么的,但是这边又不方便补妆,素面朝天去领宴,难免显得不恭敬,只得暂时作罢。雍王妃这边先动了身,之后便有好几l个命妇陆续出来,只是她们倒不像是雍王妃和顾晓一样自在,去了净房之后便匆匆回席。眼看着好几l个人都回去了,雍王妃顿时也有些坐不住,便说道:“弟妹,咱们还回去吧!”顾晓倒是无所谓,也不好劝雍王妃不用顾忌别人的看法,毕竟,虽说她疑心将来可能是雍王继位,但如今可半点看不出这般苗头,雍王自个还缩着脖子怕被人注意到呢,雍王妃更是不敢有半点出格的动作,能借着出恭的机会略散一会儿已经不错了,再待着,就显得不够恭敬。隆安侯夫人的座次离得比较远,昨儿个想要接机跟女儿说话都没找到机会,今儿个席上宽松了一些,隆安侯夫人便一直留心顾晓那边的情况,瞧着顾晓跟雍王妃一起出去了一趟,半天没回来,不免有些忧心,好在两人这会儿又一前一后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坐在隆安侯夫人旁边的是襄阳侯夫人,她瞧见了隆安侯夫人的模样,也知道她在担心女儿,不免暗自撇了撇嘴,家里出了个皇子妃又怎么样,不还是个寡妇,只怕日子也不好过,要不,怎么就给一个怀孕的嫂子做跟班,连更衣都得跟着一块去?隆安侯夫人可不知道襄阳侯夫人的想法,要是知道了,只怕能立马一个嘴巴子扇过去,她瞧着女儿神情轻松,便知道没什么问题。女儿生末儿的时候太不巧,月子还没坐好,就开始忙碌丧礼的事情,以至于身体亏虚了不少,如今还没完全养回来呢。这两天天气又不好,外头雪还没完全停,被冻着了,可就不好了!及到天快黑的时候,雪终于停了。不多久,外头就传来了燃放烟花的声音,大殿外头,也将早就搭好的烟花架子摆放妥当,就在雪地上燃放起来,真如天上宫阙一般,如梦如幻,起码顾晓上辈子没见过这样的热闹。毕竟上辈子相当长一段时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又因为消防之类的原因,许多种类的烟花已经不允许生产了,就算有那种大型的,也只有在专门的烟花秀上能看到,顾晓反正是没去凑过那个热闹的。如今瞧见这样的火树银花,顾晓不免有些兴致勃勃。雍王妃倒是没有近前,她如今肚子愈发沉重,还是老老实实坐着比较好,真要是凑前头去,不小心被人挤着了,那可就亏大了。不过瞧着顾晓竟是还有些小女儿的神色,不免也有些感慨。回去之后,雍王妃就忍不住跟雍王说道:“我这两天多劳弟妹照料,不过瞧弟妹看焰火的模样,竟还有些孩子气!这些年,也是苦了她了!”雍王听了,哪怕不好说平王死得好,也得说:“她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不过孤儿寡母的,放在外头,说不得就有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不将他们府上当回事,回头咱们多照应着些也就罢了!”
实际上颖王府和安王府更难,但是人心都是偏的,雍王妃又不傻,这两日坐在一块,这两个弟妹看似平和,实际上胸中多有嫉妒不平。虽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雍王妃为什么要体谅呢?她们就是不如七弟妹心宽,若是七弟妹也是差不多的处境,也能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因此,雍王妃绝口不提颖王太妃和安王太妃,只是夸了顾晓一番,两家往来的次数多了,雍王也觉得顾晓难得,哪怕平王是亲弟弟,也得说这个王妃嫁给平王,是白瞎了!顾晓却不知道雍王夫妇这一番对话。到了正月初二,这拜年的事情才算是开始了。初二是出嫁女回门的日子,因着宫宴时间结束得有点晚,昨晚上散的时候,隆安侯夫人就专程过来叮嘱,叫她今儿个不用着急,晚一点回去,赶上吃午饭就行。顾晓也不会拂了她的好意,很是睡了个懒觉。昨儿个下午雪就停了,今儿个太阳出来,照在雪上,连屋里都映得亮堂起来。听说今儿个要去外祖家,便是徒嘉钰以前去过,对外祖家也没多少印象了,知道今儿要过去,不免有些兴奋。即便连续两天没能好好睡觉,他今儿个醒得也不算很晚,早早就梳洗妥当,换了衣服,跑到顾晓那边。因为是过年的缘故,徒嘉钰就穿得跟个红包一样,头上戴着珍珠紫金冠,身上穿着二色金大红箭袖狐皮袄,外头罩着秋香色彩绣妆锻排穗褂,一看就显得喜气洋洋。至于末儿,更是从上到下都是红色,连鞋子都是厚底弹墨红鞋,他还没有留头,因此,头上就只是用红丝线绑了两个小揪揪,上面还各坠着几l个指头大的珍珠,脖子上的金项圈上,镶嵌的也是红珊瑚,看得便叫人欢喜。小孩子能穿红,顾晓却不好这么穿,她终究是守寡的人了,除了礼服之外,其他衣服还是尽量不用大红色,因此,只是穿着一件雨过天青的缎袄,外头是一件靛青彩绣镶玄狐皮的褙子,下面穿着一条豆青缎面银鼠皮裙,出门的时候,又穿了一件雪青色镶边宝蓝撒花斗篷。她自觉这一身打扮很称自己的肤色和年纪,上辈子还一度流行冷淡风呢,她还真不习惯穿得大红大绿的,看着有些晃眼。但是隆安侯夫人见到,心里又是一酸,可怜自己的女儿,明明正是青春年华,结果竟是连红都穿不得了!顾晓的两个嫂子,周氏和刘氏倒是没什么想法,小姑子再不济,那也是太妃,大儿子成年就是亲王,以后起码四五代的富贵都能保证了,跟小姑子比起来,也就是周氏不用愁丈夫孩子的前程,刘氏如今因着娘家的事情,失了丈夫和婆母的欢心,每日里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愈发叫人看着不舒服。这会儿瞧见顾晓,挤出一个笑来,却显得很不自然,隆安侯夫人偏头看到,只气得咬牙,不过当着女儿的面,也只能当做没看到。都是自家人,进门之后,便也不用多忌讳什么男女之别,因此,隆安侯和顾晓的两个兄长顾晏和顾昀也都在屋里等着。隆安侯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叹道:“瘦了!”顾晓不免失笑,说道:“爹你就是几l年没怎么见着我了,才会这么说,我这两年养着,还胖了一些呢!”隆安侯忙说道:“可别听外头人胡说,觉得瘦有多好,瘦要是真的好,那怎么就是个病字头?你之前身体亏得厉害,就得好生保养才是!”顾晓连忙答应了下来,保证不会为了漂亮减肥。她也犯不着啊,又不用去讨好男人,谁要把自己瘦得弱柳扶风的样子,她保持正常体重就好。隆安侯夫人这会儿看着两个孩子,却是越看越爱,在她眼里,两个孩子都长得像是顾晓,没老徒家什么事。她忙不迭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拿了过来,他们两个将来又不用金榜题名,因此并没有弄什么三元及节完整章节』(),差不多该议亲了呢!”隆安侯夫人脸都忍不住往下一拉,不过当着女儿的面不好发作,只是说道:“咱们家难道还能忘了家里孩子的婚事不成!你们妹妹如今又不怎么出门,认识的人也不多,也不合适做媒!”刘氏原本是想着顾晓贴补一二,哪里想过叫顾晓给自家孩子说亲。顾晓这般青年守寡,在这事上还是有些忌讳的。这会儿却被隆安侯夫人说成这个,脸色不免有些不好,只得强笑着说道:“是儿媳想差了!”周氏觉得自己这个妯娌,如今竟是愈发蠢了,因此,便叫自己小儿子顾辅,笑道:“你们两个表弟难得来咱们家一次,你带他们去玩吧!”顾轩也连忙说道:“妈,还是我来吧!”他如今年纪大了,坐在几l个女人之间,难免有些不自在,见可以溜出去,立马自告奋勇起来。隆安侯夫人笑道:“你们这些孩子,跟咱们坐一块,难免有些拘束,那就一块去玩吧!不过外头冷,要是去花园里头,记得穿上斗篷,别受凉了!”顾轩赶紧答应下来,另外几l个孩子也跟着起身,顾辅更是直接牵住徒嘉钰和末儿的手,笑道:“我屋里还养了几l条鱼呢,你们要不要去看看?”末儿也是自来熟:“三表哥,我也养了两只狗狗哦,一个叫白白,一个叫花花,回头你来我们家,也给你看啊!”顾辅也是应了一声,一帮孩子就这么乌泱泱出去了。孩子们一走,屋子里几l个人似乎回到了顾晓还没出嫁的时候一般,周氏忙问顾晓如今状况如何,宗室里面可有排挤他们府上云云?顾晓都一一说了,周氏不免抚着胸说道:“如今这样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刘氏在一边听着,又有些心动,她小女儿跟徒嘉钰年纪差不多,徒嘉钰将来就是亲王,女儿嫁过去不又是个王妃?不免就想要打探一下:“这不管什么人家,孩子成婚了就能顶立门户了,妹妹不如早点给小王爷定了亲,到时候不就能早早将爵位定下来,也免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