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是这么说的。
——在此之前,我一直对大家说,直树是因为身体不好而请假。但是,直树并不是装病没来上学。其实,直树有来上学的意愿,但是他的心魔阻止他来。
意愿和心似乎是在同一个地方吧。这到底是维特自己的解释呢,还是直树的妈妈这样说的呢,就不得而知了。
——我一直对同学们说假话,对不起。
我觉得维特这样道歉有点儿可怜。直君或许的确有心病,但是,不知道他会这样的原因,这个班里恐怕只有维特一个人。那天,悠子老师告白的事件真相,应该没有人会告诉B班以外的人的。老师离开教室后,刚一放学,全班的手机都接到了同样的简讯邮件:
把B班里的告白传出去的家伙,被看作少年C。
为了联络方便,班上所有人都可以相互登录对方的邮箱,但这邮件是谁发的却无法知道。
维特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让我们一起来创造一个让直树想上学的环境吧。
对他的提议,大家都默不作声。连渐渐附和起了维特无聊笑话的健太君都低头不语。维特见大家都不吭声,以为在认真地考虑他说的话,于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提出了好几个方法。也说不定他压根就没打算征求大家的意见。
——大家来把上课的笔记的复印件送到直树家吧。
教室里好几处响起了明显不情愿的“啊——”声。
——亮治,你为什么这种态度呢?
维特询问发声最大的亮治。亮治一吐舌头,低下头顺口编了个不错的借口:“因为我家在相反的方向……”
——这样吧,大家轮流复印笔记,我和美月同学每星期一次送到直树家去好了。
为什么是我?因为今年我是班长(顺便提一下,副班长是佑介),而且我家离直树家很近。尽管我没有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接受了这个任务,维特却对我说:
美月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顾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美月没有什么绰号吗?
看来维特是不满意我不叫他维特。虽说如此,也不是全班每个人都叫他维特啊。由于大家平时都叫我美月,所以我就回答“没有”。就在这时候,绫香大声说:“美白!”的确,我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几乎全班同学都这样叫我。
——这不是很可爱的绰号嘛!很好,从今天开始我也叫美月“美白”了。其他同学也这么叫好吗?大家在一个班里就是缘分啊。通过这样做,来打破彼此之间存在的心理隔膜吧!
由于维特的热心呼吁,我从那天开始再度被人叫成美白了。
……
第一次送笔记去直树家是五月的第三个星期五。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我常常和直树的二姐一起玩儿,所以去过他家很多次。
迎接维特和我的是直树的妈妈。
虽然好久没见了,阿姨依然像以前一样,妆化得很漂亮,衣着也很讲究。
“这点心是小直喜欢吃的烤松饼。我切洋葱流眼泪时,小直就拿来他最喜欢的手帕给我擦眼泪,对我说,妈妈不要哭了。小直参加书法比赛得了第三名呢。”
小直、小直……以前我和直君的二姐玩儿的时候,直君根本不在场,可阿姨也总是在说直君如何如何。
我以为把笔记送到就可以走了,阿姨却请我们进了客厅。维特虽然有点儿犹豫,但似乎他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
我也曾经在客厅和直君玩过扑克牌、黑白棋之类的。直君的房间就在客厅正上方的二楼,二姐总是对着天井叫:“小直,拿扑克牌来。”他二姐现在在东京上大学。我抬头望着天井上方,但是看不出直君在不在上面。阿姨给我们端来红茶,对维特说:
“小直得了‘心病’都是去年的班主任造成的。要是所有老师都和您一样热心的话,那孩子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看阿姨的样子,我明白了直君没有把结业式那天受到的报复告诉妈妈。要是阿姨知道了的话,再怎么样也不会这么平静地发牢骚的。
没有和妈妈说,就说明直君独自一人在苦恼。阿姨一边避免谈起那次事件,一边继续责怪悠子老师。或许她认为儿子只是卷入了意外事件。
直君似乎没有露面的意思,结果,我们就像是专程来听阿姨抱怨似的。但是,不无夸张地附和着阿姨的维特颇有些得意之色。不过他听进去多少,值得怀疑。
“伯母,直树的事就交给我吧。”
维特自信满满地这么说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儿声音,再度抬头望向天井。我想直君应该都听见了。但是第二天、第三天,直君仍旧没有来上学。直君不来学校理所当然,大家避着修哉君也就理所当然了。但是那时候班里的状况算是最好的了。
……
六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放学前的班会上,全体学生都发了牛奶。这是由于厚生劳动省实施的“全国中学生乳制品推广运动”(通称“牛奶时间”)有了成效,全县的中学都获得了每日牛奶配给。据说因为喝牛奶不仅增加身高和骨密度,而且各个牛奶运动示范学校表示“学坏的学生比往年要少了”,于是提前开始配给牛奶了。
我和副班长佑介把牛奶发给全班同学时,感受到那令大家作呕的回忆复苏了一般沉重的气氛在教室里扩散开来。不过,喝牛奶并不是什么义务。尽管牛奶时间产生了良好的效果,但受到了一些讨厌牛奶的学生家长的抱怨。
你们有强迫孩子喝牛奶的权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