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跟你说过的话吧?”
苏树东反问。
“埋种子?”
“是的。我说,官员和社会大哥有一点相同的,都会埋种子,一个在心里,一个在土里,然后开始等待。运气好的话,种子会发芽,运气更好,它会长得如你所料,甚至给你一点惊喜,但是,种子要自己埋,不要让别人在你心里埋下任何种子。”
“那是不是第一次见面,你就在我心里埋种子了?或者说,你喜欢给别人埋种子?”叶三省又问。
“这座桥叫老桥。”苏树东指着右侧一座平水的石桥说,“它可能有上百年的历史吧。雨来桥是新桥,才修了不到三十年。老桥下那块水,叫乌鱼凼,是清流河在新桥镇这一带比较深的水域,都说只有水深的地方才有乌鱼,我小时候就喜欢在那里玩,夏天的下午基本都在,至到,有一天一群镇上的小孩来玩,要霸占这里,不许我这个农村的娃儿下水。”
“我不服,偏要下水,他们就来抓我,抓不着,就堵在岸边不许我上去,用泥巴石头掷我,后来我只得沿着河游得远远的才上岸。那个夏天,我跟一个绰号叫‘垮肚子’的胖孩子斗了一个夏天,我一个人,他一群,最终他认输。”
“这件事让我对人生,对社会有了一次深刻的认识。或者说,在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不公平,丛林规则,为了自己不被别人欺负你就得欺负别人。还必须狠。”
叶三省叹气,说:“我可能也会让你羡慕。我命好,遇上了一个好师父,他让我不担心冷饿,什么事都不用管,不用担心,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从政。”
“后来,老爷子赞助苏家湾所有的孩子读书,只有我一个人拒绝。”苏树东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总觉得,四叔,就是苏威胜老爷子欺负了我们孤儿寡母,所以我绝不接受他假惺惺的恩惠。这真是少年人幼稚偏执的想法。”
“然后苏南,从我们苏家湾走出去的大人物,当时在遥远的外省市里依靠岳父步步高升,成为市长,却遭遇了市*委书记的狙击,老爷子慨然出手相助,威胜公司倾巢出动,恐吓住了市*委书记,帮助苏南渡过难关,后来又运用关系让苏南调回西川,先在农业厅,后来稳步高升成为副省长,他为了回报老爷子,慧眼独具,发现了我这个令老爷子头痛的刺头,巧妙地让江城,岳兴的教育系统启动了一个扶持贫困生计划,我也因此受益,顺利读完高中,考上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明白了这背后隐藏的曲折操作,我去找苏南,第一次进省政府大门,在苏南的办公室,我给他叩头,表示感激。”
“苏副省长问我以后的计划。我哪有什么计划,当时的我,应该有点跟阴四爷差不多,内心对老爷子充满崇拜,但又拒绝表露,可能那时候,我就想做大哥吧。”
“苏南问我愿意从政?他直接向我保证,他至少可以扶持我成为一座城市的主官。也就是厅级干部。但我拒绝了。”
“我说我想从商。”
“其实,这是委婉的说法,我真心想成为老爷子那样‘商人’。不仅有钱,而且有权。”
“但是苏南不会明白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的心思,他真以为我想从商,就给我写了一个名字和电话,让我去上海找他。”
“这个人,自然就是叶山鹰。”
“原来是这样啊。你就是这样跟叶山鹰走到了一起。”
叶三省感叹说。
刚才苏树东说江城大哥们的战争,恩怨,结局,叶三省虽然感伤,却也只是感伤,可是这时听到苏树东的成长,跟叶山鹰相遇,不知怎的,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叶山鹰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真正的导师。”
“他教了我如何处理一件事,如何待人接物,跟那些骗子和流氓相处,如何运作一个大项目,掌控局势,如何在逆境中坚持,挣扎,等待机会,或者是命运的判决。”
“所以你最后要向叶山鹰挑战?”叶三省问。
“这就是人性的复杂和古怪。也许,就是小说中所谓的‘弑父情节’?”苏树东第一次正面回答叶三省的提问,“我挑战他,也许是想证明……唉,真是轻狂的年少。”
“那么现在苏总请我来,不会就是想给我摆这个故事吧?”
叶三省再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