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靠近傅云深,气息轻浅,呼吸缓缓打在他的耳廓。
「你难道忘了,当初你是如何被压抑在这深不见底的内宅,而傅霜林,又是如何袖手旁观的?」
他垂头跌坐,双拳紧握,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刻,门扉被大力敲响。
「主君,大娘子,圣旨到了,宣旨的公公已到了前堂。」
爹爹大捷破敌,班师还朝,奏章的头一请,便是希望陛下允我迎其归家,以叙天伦之情。
宫中内侍宣完旨催促道:「傅娘子,沈老将军的队伍快到京郊了,咱家先到门口等你,这就收拾东西随咱家走吧。」
我没有再看傅云深一眼,只唤了茯苓,取了兄长从前所赠和装满银票屋契的嫁妆箱子。
临出门前,我迫近傅云深问道:「傅霜林对沈家算计的种种,你到底知不知情?」
傅云深先是紧张地避开了我的眼睛,接着恍然大悟般开口。
「你如何知道父亲他……难道,此次傅家遭难,有你的手笔?」
他忽地气急:「沈晚,我到如今都想要保全你,你又怎么能如此狠心!」
傅云深的表现告诉了我所有的答案。
我漠然摇头道。
「确实是有我的手笔,但有句话你说错了。」
「傅家遭难你怪不了任何人,这不过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12
城郊长亭,京城人迎客送别皆在此处。
阿兄从前最爱带我来此,他说此处见别离见众生,才更觉人之珍重,更觉安乐可贵。
长柳依依,初春寒风簌簌,往日热闹的长亭,今日却不见什么人影。
马蹄奔鸣,爹爹带着十几人的先头队伍,先行运送兄长棺木至此。
停留在我脑海里的,还是七年前爹爹精神隽烁、满头乌发的奕奕面容。
如今,已是风霜满面、须发尽白了。
「晚儿……」
爹爹跳下马,蹒跚又坚定地朝我走来。
我跑上前去,忽地被不远处的丘陵一道银光闪了眼。
我警觉地四处观察,却发现周边的树上、半山腰上竟布满了拉满了弓的箭手!
不好!
我回头惊恐地看向送我来此的内侍,却发现不知何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傅霜林僭越皇权,爹爹功高震主,有傅家这个先例在前,陛下不会允许还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坐大。
我算到了陛下的想法,是以和爹爹商量好,回朝复命当日,爹爹便上交兵权,以多年军功换得全身而退,带我告老还乡。
但是,千般算计,万般考量,却没料到陛下竟然如此狠心,就连爹爹班师回朝这片刻都等不得,在此处就想要了他的性命。
「咻!」
弓箭从爹爹身后破空而来。
我来不及思量,纵身一跃便替爹爹受了这一箭。
剧痛侵身,我瞬间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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