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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说,我是他们见过第一个,犯了忤逆圣上这等大罪,却还能保全性命的人。
不仅保全了性命,还被圣上丢进了宫里。
他们都说我运气好,一介农妇竟被陛下看重。
但我知道,苏珣只是想慢慢在宫中折磨我。
毕竟,我见过一个皇帝所有不堪脆弱的时候。
见过他因伤势不能自理,看着自己的污秽粘在身上的样子。
见过他因食不饱腹,和我一起吃糠咽菜其乐融融的样子。
以及,见过他为求自保,不得不对一个农妇深情款款的模样。
事到如今,我又怎会不明白,苏珣当初为何不告而别,消失得无声无息,转眼却成了九五至尊的皇帝。
对他而言,我只不过就是一介痴心妄想的贱民。
他大可让我去死,却非要如此折磨我。
苏珣对外宣称,我曾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到了宫里,人人都说我是挟恩图报。
地砖上的雪积了三层,冷宫四壁透风,我抓着早就冻得僵硬的烙饼,狼狈地往嘴里塞。
多少次,我想就这么砸入雪中,去找阿旺,可肚子里那个小东西总能把失去理智的我拉回来。
小东西没有了爹爹,就只有我了。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信念,就这么撑了一天又一天。
积雪渐融,冷宫总是会来一位贵客。
是苏珣的皇后,顾清婉。
除夕那夜,我只匆匆一眼,她与我当真是云泥之别。
顾清婉对我很好,总是给我送很多东西,比如香珠、香囊。
旁人都说皇后是顶顶的好人,但我不喜欢她。
我虽身份卑微,却也闻过麝香的味道,她给我的东西都放了麝香。
我觉得好笑,她竟然怕我,如此提防我。
而她的夫君,是很恶心我的。
顾清婉再次来时,她带来了一副汤药,说是给我补身体。
我不要,她竟撕破了脸皮,让人给我灌进去。
我问她为什么,明明我就是他们眼里连提鞋都不配的贱民,是他们最瞧不上眼的。
汤药一点点灌入喉中,凄冷的寒风里,她姣好的容貌却狰狞如恶鬼。
我听见她尖锐着嗓子,恨恨道:
“可为何自你来了,他就要夜夜要到你房中!?”